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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33:04 作者: 師小札
    胡士凡除外,他抽著煙,一手摸著自己梳得一絲不苟的頭髮,心裡揣摩著,關於玉麟的舉動,他像是渾身長滿了小眼睛,時刻關注,監視著。

    陰陰地一笑,他拿起手機撥了號碼派自己的手下小陳去調查此事是否屬實。

    第二天,小陳便趕到陶大叔餐館,挑了個位置慢悠悠地坐下,象徵性地點了一些菜,細嚼慢咽,眼睛卻四顧不休。

    正是不到中午的時分,餐館裡難得的清閒,姜子布正倚在角落裡,打著哈欠,細細摩挲著自己的兩撇鬍子。

    小陳點燃一支煙,翹著二郎腿看著姜子布,精明地笑笑。

    姜子布正感無聊,嘴裡幹得無味,順手掏掏口袋,煙盒扁扁的,一根煙都沒,正咒罵著,眼前遞過一支煙。

    「兄弟,來,抽一支。」小陳早已不動聲色地挪到姜子布的身邊。

    姜子布抬抬眼皮,咧著嘴笑。

    煙霧騰騰,兩人說起話來,插科打諢,彼此油膩膩的臉上都有了些精神。

    「對了,兄弟,認識一個叫薛玉麟的嗎?」

    姜子布一聽,兩眼陡然有些神采。

    小陳趕緊又遞過幾根煙,為姜子布續上。

    姜子布故作神秘,又小聲地湊到小陳的耳邊肆意地說著什麼。

    遠處的喬岫藩正半眯著眼睛直看著他們,本來想打個盹,沒料到看到了這麼一幕,煙霧繚繞後的姜子布神采熠熠,一吐為快的神情,手勢如同一隻猴子。

    喬岫藩拿起茶杯放在嘴邊慢慢呷著。

    當小陳心滿意足地敞著西服,快步走出餐館時,一隻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轉頭一看,正是喬岫藩。

    「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給胡士凡開車的人?」

    小陳一楞,隨即點點頭。

    「哦,是喬老闆,你也在這裡吃飯?」

    喬岫藩不語。

    「倒是新奇了,這麼家小館子,那麼多人喜歡來?」小陳笑笑。

    「小伙子,聽到的不一定是真的,造謠生事的人太多了。」喬岫藩皺皺眉。

    小陳笑笑:「喬老闆好像知道我聽到了什麼秘密……」

    「說話當心點,我給你個忠告,回去告訴胡士凡,背後算計人的這一套別拿出來耍。」喬岫藩神情嚴肅。

    「喬老闆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聽到什麼了?」小陳笑著反問。

    喬岫藩面無表情地看著小陳。

    「呵呵,不打擾喬老闆了,先走一步。」小陳整整西服,微微躬身後離去。

    當天夜裡,小陳喝了酒,醉醺醺地搖著身子走在小巷裡,昏頭昏腦地拉下褲子的鏈子正往糙地里撒尿,幾個黑影逼近,將他按倒在地,一個勁地用大頭鞋往他嘴唇踩。

    「別打了別打了,救命!救命!」小陳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拼命地求饒。

    「給老子管緊這張嘴,不該說的敢說一個字老子立馬撕爛你這張嘴!」人高馬大的人拎起小陳的衣領,惡狠狠地警告。

    小陳紅腫著肥厚的血肉模糊的嘴唇,一個勁地點頭。

    雨幕

    月底,是玉麟最忙的時候,不到六點他就起床簡單地熱了牛奶,啃著白麵包,邊吃邊在心裡思量著一整天的工作計劃,每個時間段該去的地方,該完成的事,想著想著即覺身心疲憊,微微蹙眉,擱下手上的麵包,嘆嘆氣。

    下個月開始,事務所將要和喬岫藩合作一起以色列人的生意,想到要頻繁地接觸喬岫藩,玉麟就覺得有些不自然。

    吃完早餐,玉麟急急趕往事務所,抬起手腕一看,還好準時。

    事務所門口停著一輛光澤閃耀的紅色車,有些犀利地向玉麟鳴笛。

    玉麟一看,居然是胡士凡。

    胡士凡悠悠地下了車,整整西服,摸摸自己塗著髮膠一絲不苟的頭髮,瞟一眼玉麟。

    「有什麼事嗎?」玉麟上前。

    「你本事倒是很大。」胡士凡輕笑,「居然可以瞞天過海混到這個地步,如果大家知道杜勤鶴的女婿是個殺人犯,不知道會怎麼想。」

    玉麟怔住,面色微微發白。

    胡士凡的眼睛隔著眼鏡片輕蔑地看著玉麟,勾起得意的笑。

    玉麟只是咬著嘴唇。

    「別以為有喬岫藩撐腰就可以有恃無恐,你這樣污點斑斑的人也配得上婉婉?真是癩蛤蟆吃天鵝肉,痴心妄想!」想到自己心儀已久的杜婉婉,胡士凡一臉忿恨。

    玉麟抬頭,直直看著胡士凡,忽的一笑,笑得有些無奈。

    「我的確配不上她,但你也一樣。」

    「你說什麼?!」胡士凡咬牙。

    玉麟轉身而走。

    下一秒胡士凡按住了他的肩膀。

    「做什麼?」玉麟蹙眉。

    「別以為有喬岫藩撐腰,我就不敢將你那些醜事說出去!」胡士凡面帶恐嚇。

    「你想說就說吧。」玉麟淡淡地說。

    胡士凡握拳,心裡嫉恨如cháo。

    「你少得意,我看你能風光多久,給我記住,你只是個沒文化的鄉巴佬,污穢的殺人犯!」胡士凡字字刻薄怨毒,眼鏡片閃著刺眼的亮光,「婉婉最後一定是屬於我的!」

    玉麟背對著胡士凡一言不發,隨即慢慢走進了事務所。

    一整天,玉麟機械一樣地工作,直到下午,喬岫藩來電讓玉麟去取份合作計劃書。

    等玉麟到了那邊,喬岫藩卻在門口閒適地踱步。

    「喬大哥。」

    「玉麟,你來了?」喬岫藩笑笑,「我等你一會了。」

    「不用特地在門口等我的。」

    喬岫藩笑笑,領著玉麟進入事務所,乘坐電梯直到頂層。

    走進喬岫藩的辦公室,玉麟只覺得身心舒暢,從落地窗邊俯視,整個城市像個迷你的玩具公園,那條澄碧粼粼的江也似可以一手掌握。

    一片金光。

    「這裡離太陽號近。」玉麟低喃,一手在明亮的窗戶上畫小圈圈。

    喬岫藩站在玉麟身後,看著這個被陽光浸染的大男孩,有說不出的恬靜和美好。

    「這裡不是離太陽最近的。」喬岫藩湊身過去,指指江對面的一聳入雲霄的建築,「看,那個雲苑飯店,那裡才是最高的。」

    玉麟笑笑:「這裡就夠了,站得太高會眩暈,我不適合。」

    「怎麼會呢?下次如果有時間帶你去看看。」喬岫藩不由地說。

    玉麟不語,心裡是知道那樣的機會幾乎是零。

    「我說真的。」喬岫藩聲音溫和。

    「好啊。」玉麟應著。

    「喝咖啡吧。」喬岫藩遞過一杯香濃的咖啡。

    玉麟用勺子慢慢攪著。

    「忘了放糖。」喬岫藩立刻拿過一包黃糖,「玉麟應該吃不慣太苦的。」

    玉麟搖搖頭:「怎麼會呢?我什麼苦都吃過。」

    喬岫藩聽著心裡泛起微微憐惜。

    「以後不會了,玉麟以後過的都是好日子。」

    「是嗎?」玉麟苦笑,「我一點也不覺得快樂,每天都是例行公事,匆匆地穿梭在不同的場合,見不同的陌生人,卻說一樣的表面話,這些都讓我厭倦。」

    「玉麟。」喬岫藩拍拍他的肩膀,「很多事情都是這樣,我年輕時候也是這樣,做著迫不得已的事情。」

    「反正,我喜歡的東西一樣也得不到。」玉麟低著頭,語聲低微。

    喬岫藩心裡一驚,頓時也說不出話來。

    玉麟只是垂著頭,不停的攪著咖啡,看著黑色液體裡小小的漩渦旋轉。

    「玉麟,是不是有不順心的事?」喬岫藩猜到了幾分,「別擔心,我會幫你的。」

    「我說過誰也幫不了我,我根本不是這個圈子的人,像是偏離了自己的生活,不知道行走在何處。」玉麟聲音越來越低。

    喬岫藩不語,只是坐在玉麟對面,辦公室的電話響了,他也不去接。

    靜默很久後,喬岫藩起身走到玉麟旁邊,兩手搭在他肩膀上。

    「我知道自己不能幫你解決全部問題,但我會盡力的。」

    「我知道,你一直都幫著我。」玉麟笑笑,想起胡士凡的事情。

    「要相信自己。」喬岫藩不無憐惜地看著玉麟,本能地想抱抱他,卻克制住了。

    兩人談了些合作的細節,中午時分,天色驟變,陰翳一片,轟隆隆的聲音從天際傳來。

    「要下雨了。」喬岫藩看看窗外烏黑一片。

    「我先走了。」玉麟起身。

    「拿著傘。」喬岫藩遞過傘。

    「恩。」玉麟笑笑,「不用送我了。」

    「好。」

    玉麟推門而出,喬岫藩站在窗口邊,眼睛一直看著地面的人影,過了好久都沒有看見玉麟的影子。

    莫名地,喬岫藩急沖沖地出了辦公室,按了電梯的按鈕,乘坐至一樓,在空曠的大廳里尋找玉麟。

    不一會,他看見了玉麟。

    玉麟正站在大門進口處,平靜地站著,看著門外的磅礴大雨,一動不動,懷裡抱著那把黑色的帆布傘,像抱著一件珍惜的寶貝。

    喬岫藩突然覺得玉麟離自己很遠,遠到令自己害怕,那樣一抹清瘦頎長的身影恍恍惚惚的,在雨幕的邊緣,清冽,孤獨。

    玉麟像是又瘦了,這兩年,每次見到玉麟都覺得他又瘦了,面色也更蒼白,沒有一點被富裕生活滋潤的色澤。

    喬岫藩知道自己一直在關心著他,想念著他。

    和想念林少省的悲痛不同,想念玉麟是心疼的。

    此刻,玉麟的頭髮被微微打濕,側臉流下一串小水珠子,他呆呆的用手抹抹。

    喬岫藩上前,從後面抱住他。

    大門口一個人也沒有,玉麟一楞,隨即知道身後溫熱的觸覺是喬岫藩的。

    「你在哭嗎?」

    玉麟搖搖頭:「是水珠子。」

    喬岫藩只是更用力地抱住他,緊緊的,沒有一絲fèng隙的。

    玉麟看著門外的雨,任由雨水肆意縱橫在臉上。

    晚上,玉麟靜靜躺在床上,沒有接一個電話,蒙頭在被子裡,額頭燙得不行。

    天亮,棲息在樹枝上的鳥兒啁啾,藍藍的天一洗昨日的污濁。

    電話響個不停。

    「餵?」玉麟勉強睜開眼睛,摸著了電話。

    「玉麟,你在家嗎?」電話那頭是杜婉婉焦急的聲音,「昨天一整天聯繫不到你,我快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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