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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33:04 作者: 師小札
玉麟收住手,轉身慢慢地開門離開。
杜婉婉趴在床上,蒙著頭哭,此刻她終於明白了玉麟從沒愛過她,從開始交往到現在,玉麟對自己雖然溫柔體貼,但很少有親密的舉動,別說深入接觸了,連親吻都是自己主動的,自己也清楚如果一個男人真正愛一個女人是不可能那樣控制住自己的渴望的,除非那個男人壓根就對那個女人沒感覺。
杜婉婉邊想邊哭,其實這樣的結果自己早就預料到了,只是一直不甘承認罷了。
一個晚上,雨嘩啦啦地下個不停,拍在窗子上像一條條蠕動著的白花花的蟲子,直鑽杜婉婉的心。
清晨,雨停了,杜婉婉拖著疲憊的身子打開門,發現玉麟就坐在門口,地上是一堆的菸蒂。
「婉婉。」玉麟起身,看著兩眼紅腫的杜婉婉。
杜婉婉只是笑笑。
「餓嗎?我們去吃點東西。」玉麟柔聲地說。
杜婉婉點點頭。
兩人從賓館走出,迎面碰上了一個常在聚餐上碰到的,同行的一個會計師。
「哦,是杜小姐和薛先生啊,這麼早?」男人抬頭看看賓館,玩味地笑笑。
玉麟和杜婉婉都有些尷尬,只是微微點頭笑笑。
男人還是古怪地笑。
玉麟輕輕拉著杜婉婉的手向前走,找了一家早餐店。
「想吃什麼?」玉麟摸摸杜婉婉的頭髮,柔聲地問。
「隨便吧。」杜婉婉有些疲倦地笑。
玉麟買了雞粥,輕輕地撒上些調料,慢慢地拌著,然後親自餵杜婉婉喝。
杜婉婉小口小口地抿著,微微低落頭。
「別難過。」玉麟摸摸杜婉婉的臉。
杜婉婉眼睛一紅,勉強地笑笑,她心裡知道自己還是離不開玉麟,她是那樣地愛他。
日子這樣地過下去,玉麟的工作越做越好,已經代表杜勤鶴成功洽談了好幾筆生意,在圈子裡的名氣口碑也漸漸好起來。
杜勤鶴當然是對玉麟讚不絕口,連杜婉婉的母親殷碧也微微妥協了,任由他們父女自己喜歡去。
只是玉麟的話越來越少,笑容也越來越少,杜婉婉看在眼裡不禁地心疼。
月末,玉麟照例去養老院看外婆,外婆在玉麟的要求下換到了單人間居住。玉麟剛走進去,就看見外婆坐在搖椅上閉目休息。
「外婆。」玉麟輕輕地叫。
外婆只是傻呵呵地笑。
玉麟拿出梳子慢慢地為外婆梳頭,又用勺子將蘋果刮成泥屑,輕輕地餵著外婆吃。
「外婆,你看今天陽光多好。」玉麟看看窗外的太陽,「像是可以陷入皮膚一樣。」
外婆依舊傻呵呵地笑。
「外婆,這麼好的陽光,為什麼我不快樂呢?」玉麟苦苦笑笑,「真的是不快樂。」
外婆微微閉上眼,又睡了過去。
玉麟靠在外婆腿上,想起小時候每到冬天,外婆總是為自己做暖烘烘的小夾襖,還抱著自己,不停地說:「我們玉麟好暖和。」
童年,小鎮,年華似水般流瀉,玉麟覺得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離開養老院,玉麟慢慢走在僻靜小路上,走著走著,莫名地到了熟悉的地方,抬頭一看,依舊是那塊刻著陶大叔餐館幾個字的匾。
玉麟推開門,裡面生意紅火,穿錦緞旗袍的服務小姐穿梭其中。
「玉麟?」陶思仁驚訝地看著眼前這個西裝筆挺的男人。
「陶大哥。」玉麟笑笑。
「我都快認不出你了,你成熟了好多。」陶思仁細細看著玉麟,只覺得他高了,神情更溫和也更淡定了。
「是嗎?」玉麟笑笑,「好久不見了,生意還是這麼好。」
「是啊。」陶思仁慣性地推推眼鏡,笑得滿足。
「讓我幫點忙吧。」玉麟說著大步跨前,走向廚房,熟門熟路。
「不,不用了。」陶思仁趕緊謝絕。
玉麟只是笑笑,快步進入了廚房,脫下西服,隨便系上圍裙。
廚房裡的人正風風火火地忙著,一時都沒認出玉麟,直到玉麟笑著和大家打招呼,大家才興奮地圍攏來。
唯有姜子布在一邊瞪大眼睛,說不出話來,這個還是以前給自己打下手,被自己呼來喝去的薛玉麟嗎?
玉麟倒是不計前嫌,笑著和姜子布打招呼。
姜子布滿是不甘,敷衍地應了聲。
「玉麟,你賺大錢了?」「玉麟,現在穿得那麼登樣了?」「玉麟,都認不出你了……」
夥計們圍著玉麟,像看西洋鏡一樣,姜子布在一邊咬著牙剝著一顆大蒜頭。
玉麟邊和大家說著話,邊著手切菜,心裡很是開心。
這天,玉麟在餐館幫忙到傍晚,直到額頭上全是密密的汗。
「玉麟,累了吧,看你全是汗。」陶思仁在一邊心疼。
玉麟用袖子抹抹額頭,露出孩子氣的笑容。
陶思仁看得有些入迷,他覺得眼前的玉麟更英俊,更讓人喜歡了。
「玉麟,到那邊去坐坐,我們說說話。」
玉麟點點頭,摘下圍裙。
陶思仁拿出珍藏的普洱茶,為玉麟沏上。
「玉麟,現在的生活怎麼樣?」
「沒有以前自在。」玉麟直言。
「那倒是的,杜老闆的事務所的確不好打理。」陶思仁說。
「我還是喜歡在陶大哥餐館的日子。」玉麟笑笑。
「別說笑了,我這麼個麻雀大的餐館。」陶思仁也笑笑,不能否認聽到玉麟這樣說心裡是甜蜜的。
「真的。」玉麟輕輕吹著熱茶,「現在的生意比以前好很多啊。」
「那也是沾了玉麟的光。」
「和我有什麼關係呢?」玉麟疑惑。
「你和喬老闆交情好,你走以後他介紹很多朋友來吃,都是一大桌子一大桌子的人。」
「是嗎?」玉麟心裡驚訝。
「他自己也常來,就坐在以前的那個位置上,點的也是你以前常給他做的幾道菜,有時一坐就是一個下午。」
「真的嗎?」玉麟一怔。
「怎麼,他沒和你說?」陶思仁問。
玉麟但笑不語。
算計
漸漸地,玉麟常會去餐館幫幫忙,也只有在那時他覺得自己是全身心放鬆的,沒有拘謹,沒有限制,只是單純地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
這天,玉麟工作完已經是傍晚,雖然很累但還是莫名地想去餐館。
正巧,喬岫藩也在餐館,照例坐在靠窗的位置慢慢地吃著蟹,靜靜地,專心致志地吃著。
玉麟幾乎是一眼就看見了他。
感應似的,喬岫藩抬起頭,看見了玉麟,目光里閃過一絲驚訝和幾乎不能察覺的喜悅。
「玉麟,你怎麼在這裡?」
「我有時候會來。」玉麟笑笑,不能抑制心裡暖流起伏,看著依舊穿著駱駝色毛衣的喬岫藩,直覺的暖意浮現。
「要一起坐坐嗎?」
玉麟笑著坐下來。
喬岫藩看著玉麟,低低地笑出聲來。
「笑什麼?」玉麟問。
「我在想我們有多久沒有這樣單獨地坐在一起了。」喬岫藩有些感慨,「你現在是越來越忙,我倒還有些偷閒的功夫。」
玉麟微微聳聳肩,苦笑:「這樣的忙碌是我不喜歡的。」
「很多事情都是這樣,由不得按我們喜歡的做。」喬岫藩邊說邊夾著通紅的蟹肉。
「少吃點,你肺不好最好別碰這樣辛辣的東西。」玉麟輕輕皺眉,一手探過去按住喬岫藩握筷子的右手。
喬岫藩一楞,隨即笑笑。
「好的,聽玉麟的,不吃。」
玉麟垂下眼眸,慢慢縮回了手,擱在桌子上,又覺得有些不妥便拿到桌下順手絞起白色的桌巾。
這樣孩子氣的小舉動也只有在喬岫藩面前才會不自覺地流露出。
「你常來這裡吃飯嗎?」玉麟問。
喬岫藩點點頭。
「沒想到喬大哥會常來這裡。」玉麟微微笑笑。
「我自己也奇怪,好像和這裡有感情似的。」喬岫藩也笑笑,「也許是玉麟曾經待在這裡的緣故。」
話說完,喬岫藩也自覺一絲尷尬和突兀,微微笑笑,隨即埋頭揀菜吃。
玉麟還是用手絞著桌巾。
兩人靜默了很久,周圍大扎大扎的啤酒,吃得油光瓦亮的客人,一派人聲鼎沸的環境和他們形成強烈的反差。
喬岫藩吃完,放下筷子。
「玉麟要不要一起走走?」
玉麟搖搖頭。
「那算了。」喬岫藩笑笑。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大門,夜風立刻嘩嘩得如小蛇一般竄進來。
「冷嗎?」喬岫藩反she地拍拍玉麟的肩膀。
玉麟搖搖頭。
「回去早點休息,看你嘴唇有些蒼白。」喬岫藩囑咐。
「好的。」玉麟依舊笑笑。
回去的路上,玉麟一直想著喬岫藩溫和的笑容,在他心裡喬岫藩一直像是冬日裡的暖光一樣,只要一出現,自己的心裡就變得暖烘烘的一片。
自己對喬大哥還有感情嗎?玉麟是不太確定的,畢竟時間已經過去近兩年了,兩年裡,自己似乎過著麻木,遲滯的生活,那樣慣性的思維,慣性的情感已經使自己無法辨別什麼才是真正的愛情。
但是每一次看見喬岫藩,心裡依舊有蟄伏的悸動浮現,無奈的,不可避免的。
玉麟終於相信有些東西是不會被千篇一律的生活模式同化,湮沒的,他對喬岫藩的感情就像是體內一顆獨立的瘤,著床在屬於自己的土壤里生存,難以消逝。
邊走邊想,很久才發現自己已經在家門口了,玉麟嘆嘆氣,為剛才自己失神的想像苦笑。
玉麟明白自己已經有屬於自己的生活,有了婉婉,有了工作,有了個固定的應酬斡旋的圈子,自己只能那樣地生活下去。
至於那個表面被粉飾得金碧輝煌的圈子實則摻雜著最冰冷的人情渣滓。
不知是誰傳開了消息,杜勤鶴的女婿總是會偷偷地到城東的一家小餐館去,有人親眼看見他繫著圍裙端著菜盤子笑盈盈地招待客人。
大多人當笑話來聽,紛紛搖頭說怎麼可能的事,分明是認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