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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33:04 作者: 師小札
喬岫藩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一頓西餐結束,杜婉婉提議去江邊逛逛。
「你們去吧,我有些累了,想回家休息了。」喬岫藩笑笑。
「那玉麟,我們走吧。」杜婉婉很自然地挽著玉麟。
喬岫藩看著兩人有些親密的樣子,微微轉過頭。
「喬大哥,好好休息。」玉麟囑咐。
喬岫藩點點頭。
江邊,風很大,江水有些發烏,玉麟靜靜地看著江對面的一帶建築群,那些高聳的寫字樓都是喬岫藩的。
蔽天遮日,那樣高,那樣遠,是自己怎麼也及不了的,玉麟心裡很清楚。
正想著,思緒被一聲噴嚏打斷,轉頭看看,杜婉婉正捏著自己微微發紅的鼻子。
玉麟脫下外衣為她披上。
「謝謝。」杜婉婉感動。
呆了一會,漸漸變天了,雲層暗暗地壓下來,看來一場雨是不能避免了。
「玉麟,好像要下雨了,我們回去吧。」
「好,我送你。」
正要走,杜婉婉看看自己的球鞋,微微皺眉。
鞋帶散了。
玉麟立刻蹲下身,為她系上一個漂亮小巧的蝴蝶結。
杜婉婉內心歡喜,玉麟總是這樣細心體貼,無論對什麼人好像都是這樣,原因大概僅僅是他有一顆平實的善心。
打車送杜婉婉回家,車子停在一幢奶白色的別墅前,天已經開始下雨。
杜婉婉下了車,向玉麟招招手。
玉麟笑笑,「快進去吧,別琳著雨了,小心感冒。」
杜婉婉一笑,抱著畫集,小跑進去按了門鈴,一個胖乎乎的菲傭立刻打開門,手拿一塊大毛巾為她擦拭被淋濕的頭髮。
「師傅,開車吧。」玉麟說。
「去哪?」
「去……」玉麟心裡一掙扎,報出一個地址。
車子開到了喬岫藩的家門口。
玉麟下了車,跑到黑色的大門前,剛想按鈴,手又縮了回來。
臉上全是雨水珠子,玉麟低著頭,心想自己這樣貿然趕來,也沒和喬大哥說一聲,總是不太禮貌的。
想著,轉過身,看著越來越大的雨,心裡涼涼的,慢慢坐在石階上,摸出口袋裡的煙,剛點上火,火星子就被飄來的雨點打滅了。
又叩開打火機,微顫顫的火苗在風雨中搖擺,玉麟用一手擋風,終於點燃了。
用力連吸幾口,希望讓身子暖起來。
碎心
雨越下越大,喬岫藩從昏昏沉沉的一覺中醒來,隨手泡了杯熱茶,走到窗邊,看看外面黑壓壓的一片,樹枝在狂風暴雨中被拍打得不成樣子。
突然看見門口有個身影,喬岫藩心一提,趕緊打開門,正是玉麟。
他正坐在石階上,頭埋在膝頭上,地上是一堆菸蒂。
「玉麟?」喬岫藩走過去拍拍他肩膀。
玉麟聞聲轉過頭來,看見穿著黑色唐裝的喬岫藩。
「喬大哥?」
玉麟蒼白的臉上浮上一個燦爛的笑容。
那是一片風雨肆虐中唯一的一絲明亮。
「玉麟,你怎麼坐在這裡?怎麼不進去?」喬岫藩心疼地摸摸玉麟的額頭,「還好沒熱度。」
玉麟搖搖頭:「沒事的,我也沒坐多久。」
「快進去。」喬岫藩扶起玉麟進屋。
玉麟渾身濕漉漉的,頭髮上還沾著一片小樹葉子。
喬岫藩拿來熱毛巾為他擦頭,又泡熱薑茶給他喝。
玉麟坐在沙發上,手捧著熱茶,靜靜地看喬岫藩。
「在外面坐了很久吧,為什麼不按門鈴?」喬岫藩坐在玉麟身邊。
玉麟很慢地喝著熱茶,心裡滿是抑不住的委屈。
「喬大哥,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喬岫藩微微一怔。
「我感覺你像是疏遠了我。」玉麟苦笑,「或許是我敏感吧,我感覺你都不願意多看我一眼。」
喬岫藩看著玉麟,他瘦了很多,兩隻漂亮的眼睛下是淡淡的青色,想來是很疲倦。
「玉麟……」
「喬大哥,是不是那天我說了不該說的話,讓你覺得困擾?」玉麟小心翼翼地問,其實直到現在他也不後悔對喬大哥的表白。
「不是的。」喬岫藩輕輕地說,「是我自己的問題。」
玉麟不語,輕輕地擱下熱茶。
兩人又沉默了許久。
門口的虎皮鸚鵡不合時宜地叫嚷著:「我愛小省!我愛小省!」
玉麟一楞。
喬岫藩慢慢靠近玉麟,將他摟在懷裡。
「玉麟,你真的很好,問題在於我,我配不上你。」
玉麟心裡一空,閉上眼睛。
「我這個年紀,大部分感情都耗盡了,配不上你的真情意。」喬岫藩慢慢地說,「而且,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很多事情都欠考慮,你或許不知道和我在一起,和一個男人在一起的路是非常不好走的。」
玉麟閉著眼睛,沒有發出聲音。
「我還大你這麼多,我的世界和你的是完全不同的,況且,我已經有個摯愛的人了,他永遠在我心裡,無論到何年何月,他在我心裡永遠是排在第一位的。」
玉麟的身子一抖。
「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我不值得,你應該把握眼前的幸福,和同齡的孩子相處,在你自己的世界裡好好地生活。」
玉麟慢慢睜開眼睛,長長的睫毛上落下一滴水珠子,淡淡笑笑:「是雨水珠子。」
喬岫藩伸手擦去他的眼淚。
玉麟趁機握住喬岫藩的手,輕輕地擱在心窩處。
「玉麟,別這樣。」喬岫藩嘆嘆氣。
「我知道,這是最後一次,以後我不會來打擾你了。」玉麟面色憂傷,「你說的全對,很有道理,也都是為我好。」
「你這樣想就對了。」喬岫藩輕輕地說。
「你真的有喜歡的人了嗎?」玉麟問。
喬岫藩點點頭,猶豫了一會,還是將林少省的事情告訴了他。
玉麟靜靜地聽。
說完,喬岫藩低落著頭,完全沉浸在往事中。
「原來是這樣。」玉麟苦澀一笑,「他對你真是好,好到可以付出生命,他才是屬於你的世界裡的。」
喬岫藩不語,他的情緒已經複雜至極了。
「我。」玉麟斷斷續續地說,「他那樣好的人永遠放在心裡是對的,我是不夠格的。」
喬岫藩心疼地看著玉麟。
「我以後不會來打擾你了。」玉麟向喬岫藩笑笑,笑得柔和也堅決,「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說罷,玉麟起身,朝門口走去。
外面的雨小了很多,天色漸漸亮了起來,一些乾燥的熱氣又浮現出來。
「玉麟,傘。」喬岫藩遞傘過來。
玉麟接過傘,笑笑。
「再見,喬大哥。」
喬岫藩點點頭。
玉麟撐著傘,慢慢地走向公車站。
果然,幸福又和自己失之交臂,那樣暖暖地來,卻又那樣暖暖地溜走了,玉麟心裡傷心至極,垂下眸子。
自己還是遲來了一步,因為慢了這一步,永遠永遠被落在喬岫藩生命後面。
其實自己也可以為喬岫藩付出一切,玉麟心裡黯然地想,自己對喬大哥的情感不會比任何人少,但自己始終是遲了。
自己沒遇到二十歲時的喬岫藩,沒有出現在他情感最熾熱,最脆弱的時候,等自己出現時,已經是個半鎖著心房,沉穩無波瀾的喬岫藩了,自己再真摯的情感都很難滲入他的心底。
世間上的事情總是這樣,錯失是最最遺憾,最最無奈的。
怪只能怪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雨漸漸停了,天色已亮,地面上的水窪上漂浮著一堆花瓣,晃晃地映出玉麟那張瘦削的小臉。
玉麟朝自己的臉苦笑了一下。
喬岫藩坐在沙發上,手裡仍握著那塊沉重的懷表,懷表里裝著封存的往事。
「岫藩?」喬老太走過來,摸摸兒子的額頭。
「媽。」喬岫藩睜開眼睛。
「玉麟來過了?」
喬岫藩點點頭。
「你拒絕他了?」
喬岫藩又點點頭。
「這樣就對了,岫藩,你這樣做才是真正對他好,他是個好孩子。」
「是啊,我配不上他。」喬岫藩笑笑。
「岫藩,我最近時常想起小省那個孩子,那時他也是像玉麟那樣年輕,那麼個高度,胳膊也是那麼瘦瘦的。」喬老太嘆嘆氣。
喬岫藩微微一怔:「他們是不一樣的,小省才是真正屬於我的。」
「可惜,那個孩子那麼早就不在了。」喬老太直看著兒子滿面的思念,「沒有緣分吧,其實我對你的事也一直任由你自己,你愛女人也好,愛男人也罷,只要你真的覺得活得幸福,我也認了,不會勉強你,可惜,那個孩子,終是和我們沒有緣分。」
喬岫藩又想起林少省那張頑皮的面容。
很多年後,喬岫藩知道在自己鬧事進了醫院的後一天,林少省去求那個長著獅子鬃毛的顧海琛。
有人看見他一句話沒說,只是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一點眼淚也沒有。
然後顧海琛看著他,猙獰地笑了。
喬岫藩不能想像自己的小省,那樣任性傲氣的一個孩子,從小嬌生慣養的孩子跪在別人面前,將自尊祭獻出去,只為了自己。
對,只有林少省才是自己真正愛著的,真正不可失去的,永遠最珍貴的……而玉麟,更多的是憐惜和歡喜,但那樣的情感沒有時間的洗滌,是不深刻的,不能盤踞在心裡的。
漫漫長夏過去了,玉麟再也沒有見過喬岫藩,他只是認真地工作,拼命地讓自己忙碌起來,忙碌到不去想其他。
杜婉婉仍是經常來找玉麟,玉麟卻始終和她保持朋友關係,沒有跨前一步。
只有玉麟自己知道他的心像是碎了一塊。
女友
杜婉婉正在柔和的燈光下織著一件毛衣,入秋了,城市的夜晚已經有些寒意,她想親手織給玉麟,於是從書店買來一本「各種毛衣針織法」,對著圖譜有些笨拙地織著。
她是真心喜歡玉麟的,從小到大追求她的男人不計其數,但她從無動心過一個,直到遇上了玉麟,幾乎是看見他的第一眼,她就微微淪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