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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33:04 作者: 師小札
    有人說看到他被顧海琛的對頭在迪吧里灌了超劑量的藥致死,有人說他最後一晚因拒絕了顧海琛而被活活打死,還有人說他是在床上被生生地肆虐而死……

    傳言紛紛,沒有人去證實,也無從證實,這個城市的邊緣,死亡是件太不足為奇的事,輕微到一陣風吹過,一切灰飛煙滅,消失殆盡。

    傷痛只與死者的親人相關,而對於這個世界,確是一點也沾染不上。

    酒吧依舊喧囂,獸吼般的死亡金屬,吉他,貝司刺耳的弦音,搖頭晃腦的樂手,逼仄扭曲的城市,鬧騰到太陽在地平線上升起才逐漸削弱了陰霾,又是新的一天。

    喬岫藩靜靜地看著那隻蜷縮在角落裡的虎皮鸚鵡,它渾身僵硬,翅膀折在身子後,整個頭低落地埋在羽毛下,圓圓鈍鈍的喙突泛出一片紫黑色,還微弱地叼著一顆玉米粒。

    喬岫藩摸著它冰冷的屍體,終於流下淚來。

    淡漠

    喬岫藩捧著懷表,擱在心窩處,關了手邊的燈,靜靜地合上眼睛。

    淹沒在整片整片的黑暗中,喬岫藩心裡裝著往日的回憶,這已是多年來的習慣了,每天想念他一點,他俏皮的臉,雀躍的神情,任性的嘟囔。

    假使沒有這些回憶,喬岫藩也撐不下去,那些艱澀難捱的日子,一步一步從最底層做起,慢慢地擁有了城北那一片簇新閃亮的寫字樓。

    但沒有任何意義了,林少省已經不在了,喬岫藩心裡發痛,自己甚至連一份像樣的禮物也沒送過他。

    如果林少省還在,他一定會對著高聳蔽天的寫字樓歡呼,像一個孩童看見玩具模型一樣,而自己也一定會給他買最好的畫筆,最好的畫板,最好的畫紙,一切一切都會是最好的。

    而現實確實自己卻連句我愛你也甚少說。

    喬岫藩眼睛酸澀,卻沒有眼淚,到了這個年紀,他對林少省的懷念已經變成了另一種方式,內斂,隱忍,完全是屬於黑夜的。

    懷表滴答滴答地走著,與喬岫藩的心跳一起一伏,喬岫藩慢慢睡去。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窗戶,喬岫藩微微睜開眼睛,精神抖擻的虎皮鸚鵡用喙突啄著自己的黃綠羽毛。

    喬岫藩倒一杯清水,灑在後院裡。

    虎皮鸚鵡叫起來:

    「喬爸爸,喬爸爸,我愛小省!」

    喬岫藩轉頭笑笑,刷牙洗臉,換上筆挺西服,坐在餐桌上喝著燕麥粥,吃著蟹粉包子。

    手機響了。

    是玉麟。

    「喬大哥,你起來了嗎?」電話那頭是玉麟輕柔的聲音。

    「恩,正吃著呢。」

    「喬大哥,二十七號是我的生日,如果有空可以來餐館嗎?我想做些菜給你吃。」玉麟像是鼓足勇氣說出一般。

    「二十七日?」喬岫藩抬頭看看手邊的日曆本,頓了頓聲,「可以,不過那天有個會,也許會遲點。」

    「沒關係,你能來我很高興。」玉麟在電話那頭笑。

    「好。」喬岫藩輕輕應著。

    短暫的沉默後,玉麟不舍地掛下電話。

    靜靜地趴在桌子上,想著昨晚發生的一切,他記得喬岫藩溫熱的唇落在他眼角,那樣顫慄的幸福好似不真實。

    那種幸福是夢裡也不能觸及的雲朵,卻悄然降至玉麟身邊,沒等他來得及感觸這份幸福,喬岫藩忽冷忽熱的態度就將這片小雲彩輕輕砸個粉碎。

    玉麟從未像現在這樣患得患失,二十七年來,自己與幸福之間已達成了一種默認,不強求,甚至不等待,但是這一次,他平靜的內心卻因為喬岫藩而出現了一種強烈的感覺,一種類似欣喜若狂的情緒,這略帶誇張的情緒連玉麟自己都沒料到。

    二十七日那天,餐館難得的清靜,零零散散的幾桌客人酒足飯飽,剔著牙,喝著茶,滿面油光,說不出的愜意。

    玉麟在廚房裡忙,眼睛卻不時地從幔子裡挪出去看喬大哥有沒有來。

    終於等到了傍晚,靠窗的位置上出現熟悉的高大身影。

    喬岫藩來了,玉麟還未來得及開心,卻發現喬大哥身邊還坐著一個女孩。

    玉麟的眼睛對上喬岫藩,喬岫藩朝他笑笑,那笑容有些刻意的淡漠。

    「喬大哥,你來了

    。」

    喬岫藩點點頭,隨即介紹身邊的女孩。

    「這是婉婉,我朋友的女兒,一直聽我說你做的菜好吃早就想來了」

    玉麟朝女孩笑笑。

    女孩披肩的柔發,俏麗的臉袋一笑露出一排白瓷般的牙齒。

    「就是他生日嗎?」

    喬岫藩點點頭。

    「我可沒帶生日禮物,我是來吃的。」婉婉的笑聲如一串清脆的鈴鐺。

    玉麟突然覺得心裡空空的,說不出的滋味,但依舊有禮貌地招待婉婉。

    喬岫藩從桌子邊拿出一隻大蛋糕,淡淡地說:「玉麟,這個送你,拿回去吃吧。」

    「是我挑的哦。」婉婉笑著,「不過是喬叔叔付的錢。」

    玉麟接過蛋糕,手中如鉛般沉重。

    「聽說你做菜很好吃。」婉婉看著玉麟,「今天就要吃你做的。」

    「好啊,我去準備。」玉麟有禮貌地說。

    沒多久,就端上來幾道精緻的小菜。

    女孩睜著眼睛,不可思議的表情。

    「吃吧。」喬岫藩拿起筷子。

    玉麟朝喬岫藩笑笑,卻得到一個有些淡漠的表情。

    「真的全是你做的?」女孩問。

    玉麟點點頭:「我本身就是學做菜的。」

    女孩忍不住看看玉麟那雙白皙修長的手,此時沾上了點蔥沫,那淡淡的一點綠色讓人有些可親的味道。

    喬岫藩只是低著頭,夾著萵筍,沒說什麼。

    端上最後一道甜點桂花羹,金色濃稠的液體表面漂浮著一點點紅色的芯子。

    玉麟勺了一碗,放在喬岫藩面前。

    喬岫藩微微抬起頭,淡淡一笑,隨即又不去看玉麟。

    「當心燙。」玉麟叮囑。

    喬岫藩握勺子的手一頓,慢慢吹著勺子裡濃稠的羹,頓時香氣滿溢開來。

    女孩吃得非常歡喜,一邊吃一邊看玉麟。

    玉麟也回以很有禮貌的笑容,垂在兩側的雙手卻有些不知所措地擺放著,心裡微微的落寞,喬岫藩從進來到現在都沒怎麼和自己說過話,甚至連眼神都很少落在自己身上。

    一頓飯結束,女孩提議晚上去看電影。

    玉麟抬頭看看喬岫藩。

    喬岫藩神情自然,搖搖頭:「你們去吧,年輕人,共同語言也多些。」

    「那我們去吧。」女孩眸子裡閃著亮光,看著玉麟。

    「下次吧,今天有點累了。」玉麟笑笑。

    女孩有些失望,隨即又笑。

    「那說好了,下次一起去看電影。」

    又坐了一會,喬岫藩和女孩就起身離去了,玉麟站在原地,抿抿嘴,有些長的劉海划過他的眼睛,帶著點痒痒痛痛的,和他現在的心情一樣。

    自己出獄後的第一個生日居然是這樣過的,期盼默默地到了,又默默地碎了。

    下了班,玉麟正欲走,卻被陶思仁叫住。

    「那個,玉麟,今天是你生日吧。」陶思仁柔和地笑笑,用手推推眼鏡。

    「是的,又大了一歲。」玉麟也露出略微疲倦的笑容。

    「這個,給你做了碗面,你過來吃。」陶思仁招招手。

    玉麟一驚,走近最邊上的桌,上面果真擱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麵。

    印著藍花的瓷碗盛著滿滿的麵條,內容豐富,有蝦仁,爆鱔,海瓜子,火腿等佐料。

    「我自己做的,你趁熱吃。」

    玉麟看著面上升起的裊裊熱氣,頓時感動不已。

    「陶大哥,謝謝,這面一看就好吃。」

    「呵呵,我自己做的,味道肯定沒你做的好,一片小小心意,也沒什麼禮物可以給你。」

    玉麟細細地吃著面。

    陶思仁坐在對面,靜靜地啃著一堆花生米,看著玉麟。他是打心眼裡喜歡這個能幹勤勞的孩子,對人有禮貌又寬厚,況且,還那麼漂亮,無論遠看近看都像是蒙上一層淡淡的柔和光芒,那感覺就像是回家路上的那盞淡黃色的路燈,說不出的溫暖。

    「玉麟,這段日子壓力很大吧?」陶思仁小聲地問。

    「沒,我不怎麼在意。」玉麟笑笑。

    「這就對了,別在意人家怎麼說,自己做自己的事就好了。」陶又推推滑落下來的眼鏡。

    「我本來就有過罪。」玉麟放下筷子,苦笑,「被人說其實也是正常的事情。」

    「人人都會有錯,改了就好,其實大家都還是很喜歡你的。」陶認真地說,「千萬別把個別話放在心上。」

    玉麟點點頭。

    這天晚上,陶思仁還堅持送玉麟回家,兩人一直慢慢走在路上,聊了許多,很自然地聊到了陶思仁的過去。

    「我以前是做老師的,師範大學畢業,教初中歷史的。」

    「真的嗎?那是份很好的職業,我以前還嚮往過。」

    「哦,是嗎?玉麟以前也想過做老師嗎?」

    「是啊,我想教小朋友算數,畫畫,寫字之類的,就是想做幼師。」

    「和小朋友一起的確開心。」陶思仁笑笑。

    「後來呢?陶大哥怎麼不教書了?該行做起飯館生意了?」玉麟好奇地問。

    「就是發生了點事情。」陶思仁推推眼睛,苦笑,「就不做了。」

    「哦。」玉麟淡淡地應著,沒去刨根究底問原因,他從陶思仁略微愁苦的臉上看到了難言之語。

    「生活就是這樣的,總是有不順的,不過,我現在也滿足的,餐館的生意越來越好。」陶思仁重現笑容,「也虧你。」

    「哪裡,我只是做好自己的事而已。」玉麟擺擺手。

    一直到玉麟家門口的小巷子,陶思仁才停步。

    「陶大哥,你回去吧,我家就在那裡。」

    「好。」陶思仁欣慰地笑笑,心裡是很滿足的,送玉麟回家讓自己有種錯覺,像是重拾了初戀那會送女友回家的雀躍心緒,那種有些神聖使命般的幸福。

    女孩

    玉麟回到家,手裡提著蛋糕走進屋子。

    姨媽正在昏暗的燈光下麻利地打著毛衣,見玉麟進門,眼睛從鏡片後淡淡地掃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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