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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2:12:28 作者: 野茫
可往後就不一樣了,島嶼越碎,人就得被迫越分散,派遣出來守夜的人自然就越多。
更別提之後還得進山谷。
到山谷,平地更少,有時連雪帳都支不開,他們就不得不守在篝火旁,就那麼湊活一晚上。
而倘若碰上鹿群走到一半,突然不挪窩了,他們同樣得陪同著在一旁待著,直到鹿群願意挪窩為止。
所以啊:「困難的還在後面呢。」
平地居民朝溫山眠一笑,用摩斯塔達語道。
人是環境動物。
進入摩斯塔達時間越長,被這種語言一直環繞,能聽懂的話自然會越來越多。
或許說得不標準,但聽是能聽明白的。
「為什麼,」溫山眠坐在雪帳外,試圖獨自用摩斯塔達語說:「不試著走快一點呢?」
從高山居民能馭鳥便可知,摩斯塔達是馴獸民族,所以如果他們想驅趕鹿群快點走,是完全辦得到的。
「那就違背天地了嘛。」這個平地居民是個青年漢子,名字叫岡特。
大概是因為常年出獵、摩斯塔達又比較寒冷的緣故,臉上有不自然的紅血絲。
他家和溫山眠家的雪帳靠得很近,所以這個雪帳,方才就是他順手教溫山眠搭的。
並且在那之後,在才點燃的篝火旁,取了一杯奶酒來遞給溫山眠。
見溫山眠不喝,還勸說他:「夜裡很冷。平地的夜晚,同聖地可不一樣,平地沒有溫泉。」
溫山眠沒聽懂「溫泉」這個單詞,但大概也知道,聖地溫度不冷的來源是那蘊著熱氣的池水。
卻還是抗拒那杯奶酒。
「沒事,我不怕冷。」溫山眠搖搖頭說。
岡特再度被拒,只能悻悻地自己喝了口酒,然後說:「那你們異鄉人不行,我們這裡,十四五歲的人就很能喝了。」
溫山眠:「……」
青年人哪裡能容忍別人說自己不行,只見溫山眠瞬間正色:「我不喝酒,但我十四五歲的時候就很能打了。」
「真的?」提到打,岡特立馬來了興致,點點他的刀:「用這個?你打過什麼東西?」
「狼。」
「狼?哈哈哈。」岡特笑了:「那差不多嘛,我也是十四五歲打的第一頭狼。」
他豎完一根手指後,點了點篝火,做了個劇烈打架的姿勢,一挑眉:「晚點他們會搞比賽,到時候咱兩上去比比?」
如果岡特能再大個五歲,或者和佛倫他們一樣,獨自狩獵經驗再豐富一些,那麼他多半不會以挑釁的姿態對溫山眠說出這句話。
因為在野外,原始的力量是簡單又粗暴的。
一個合格的獵人,如果連自己即將狩獵的目標有多強都無法判斷,那他早晚會死。
放在平時,溫山眠不會答應這樣的邀約。
但他回想起剛剛被岡特幫忙搭建的雪帳,思索片刻,還是點了頭:「好。」
岡特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朝雪帳內自己的母親說了句什麼--多半提到溫山眠的應邀了。
不過,他母親看溫山眠的眼神卻很小心。
雖然溫山眠在摩斯塔達已經很久了,但並不是每一個摩斯塔達人,都從內心接受了他的存在。
果然,岡特沒多久就轉頭說:「哈哈哈,我阿姆怕你,但沒關係,我不怕,我知道你們,搞金屬的人嘛。我和佛倫大哥他們可不一樣,我覺得搞不搞金屬的,都是人,都一樣。但是吧,有件事我不贊同你。」
溫山眠偏眸,想問岡特哪件事,卻不想他頭髮實在是太長了,這一轉頭竟然直接刺進了眼睛裡。
頓時往後一縮。
岡特見狀,大笑道:「不贊成趕鹿!」
「不管人搞不搞金屬,都不能走得太快。咱們有時候得停下來,看看自己是個什麼東西,東南岸又不會變,這年年變的,是路上的人和路線。我走了這一條路,我才是岡特,我要老想著東南岸,那我就是東南岸,不是岡特了,你說是不是?」
篝火在背後閃爍,有人將肉架上了火架。
把奶酒往火上一燒,再喝,又是一番味道。
火光照在溫山眠和雪帳的臉上,他看著岡特,不知為何,想起了李奶奶,好半天,笑了一下:「是。」
這話很早以前,李奶奶便同溫山眠說過類似的。
其實這一路過來,他的心態已經不如最開始離開越川時那麼著急了,也有好好將所經歷的一切記錄下來,去儘可能理解每一個人。
只是大角鹿的速度實在是超過他的想像,所以他才那麼一問。
至於岡特對他的反對,溫山眠不在意,這只是交流而已。
他比較意外的是,摩斯塔達和越川分明是完全不一樣的地方,所養出來的人,理論也該是不一樣的人。
可他卻能在這裡,聽見有人和李奶奶說相似的話。
時間與空間摺疊,星空廣闊,世界卻在這一刻顯得渺小。
秦倦從外面走進來,叫了溫山眠一聲。
溫山眠於是同他一起回了雪帳,岡特愣了愣,叫道:「哎?那你還打不?」
「打,等著。」溫山眠說。
*
雪帳外確實是冷。
包裹雪帳的布厚,進來之後至少能抵禦一半的風,頓時就變得不一樣了。
因為外面有很大的篝火,所以溫山眠便學著其他摩斯塔達人一起,沒在屋內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