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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30:36 作者: 恩顧
    魏老的神奇就在於,他只需要摸,經過幾十年的千錘百鍊,他的手指一旦觸及某件瓷器,就能立刻說出真假和年份,不需要任何理論依據,這是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能力,他稱之為開天眼。

    魏南河不屑這種的說法,但不由得他不承認,他製作出來的東西只有他的父親能辨認,哪怕專家鑑定的結果是真品,魏老一摸就露餡。

    魏老是魏老,楊小空是楊小空,魏老這個本事是古玩界的神話,楊小空想學這個本事,簡直是笑話。

    所以當柏為嶼在飯桌上問楊小空研究瓷片有什麼收穫時,楊小空說摸瓷片有點感覺了,樂正七一笑而過,魏南河連笑都懶得笑。

    段和買了輛Chevrolet的車款,積蓄勉強付了頭期款,實習的薪水顯得有些吃力,沒錢只好打電話向他哥要,卻被段殺狠狠訓了一頓:怎麼買這麼丑的車?長的和你一樣傻。

    段和嘴上唯唯諾諾,私下腹誹:「名車和單價成正比,誰像你薪水那麼高?」

    段殺假裝不經意地問:「你有沒有看到柏為嶼?」

    「看到了,怎麼樣?」

    「沒怎麼樣。」

    「沒怎麼樣你幹嘛問?」

    段殺沒好氣說:「你還要不要錢?」

    「我要錢和柏為嶼有什麼關係?哥,你最近很暴躁……」段和不滿地嘀咕:「你到底想問什麼?」

    段殺哼道:「替我跟他問個好。」

    段和不知這話中玄機,想也不想便答應了。

    第二章

    在答應魏南河的提議合作後,段和頻繁的出現在工瓷坊,潛心研究了一個月,斟酌著寫出了三萬個字的概述。柏為嶼這下子真的見識到什麼叫作書呆子,段和這個書呆子一寫起文章便洋洋灑灑寫出三萬個字,看書、看瓷器研究一番,再與魏南河互相討教,動手一改改掉兩萬字。

    魏南河知道段和還有博士畢業論文要趕,便勸道:「概述寫出來就容易多了,後面可以慢慢補充,來日方長嘛。」

    段和笑笑,「說的是。」

    柏為嶼很怨念地發現這位哥兒們變成長輩級別的人物了,連魏大師兄都對他謙謙有禮的。

    楊小空對柏為嶼說:「柏師兄,你和段老師熟,你幫我問他一件事。」

    「什麼事?」柏為嶼心說:「屁啦,什麼老師!豬鼻子插蔥,裝象!」

    「問問他有沒有什麼關於古瓷的書,借給我幾本。」楊小空可憐兮兮的。

    「段二哥……」柏為嶼打開妝碧堂的大門,朝段和揮爪子。

    段和在工瓷坊台階下,遠遠的喊:「我要走了,有什麼事嗎?」

    柏為嶼一努嘴:「小空問你有沒有什麼關於古瓷的書,借他幾本。」

    段和頓了頓,穿過石子路走過來,「小空要看嗎?」

    楊小空覺得自己在這方面是只不擇不扣的菜鳥,面對博學多才的專家段博士,他有點侷促的應道:「嗯,書店和圖書館裡這類書不多。」

    「我倒是有不少,還收集了很多沒有出版過的資料,可惜都在西安。」段和從口袋裡翻出錢包,抽出一張借書證,「文博系的資料室里有一些,你先去看看。」

    楊小空咬咬嘴唇,「段老師,不用了,你也要用借書證的。」

    「我都看過了。」段和把借書證塞進楊小空手裡,「對了,小空,別叫我段老師,我才比你大幾歲,叫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那就先謝謝你了。」楊小空捏著借書證,甚是感動。

    「你什麼時候要去學校,我順路的話可以載你,不用跟我客氣。」

    柏為嶼粘上段和,「我要去買漆,載我。」

    「滾!漆廠遠得要命,誰理你!」段和不為所動。

    「段二哥……」柏為嶼眨著星星般的大眼。

    段和無奈,「你真煩,走吧、走吧。」

    柏為嶼拋出一個飛吻,「段二哥,你真好……」

    「哦,我想起來了。」段和一拍腦袋:「為嶼,我哥托我……」

    柏為嶼聽到此,猛然全身炸毛,蹭地一下從段和身邊跳開,「你想幹什麼?」

    段和納悶:「你怎麼了?我哥托我向你問個好而已。」

    柏為嶼怒目圓瞪,聲嘶力竭地怪聲喊道:「段和,你給我等著!」喊完憤然扭頭,淚奔而去。

    「你……不去漆廠了?」段和手足無措,問道:「我、我說錯什麼了嗎?」

    楊小空莫名其妙,「好像每次一提起你哥,為嶼就很激動……」

    段和一頭霧水,「這個神經病……」

    魏南河每周要去學校上五個半天的課,回來後一頭忙著接杜佑山給他的生意;一頭要跟段和共同研究教材課題的事,當真是忙得腳不著地,幸虧樂正七在學校老老實實的沒添什麼亂。

    四月初,模擬考的成績下來了,作家長的再忙也要抽空去開家長會,魏南河臨走時,樂正七坦白從寬:「南河,我考得很差!」

    魏南河揉揉他的腦袋,「你考得好我才驚訝。」

    樂正七嘿嘿傻笑,要是家長全都是這樣,哪個孩子念書還會有壓力?小屁孩在魏教授臉上親了一口,蹦蹦跳跳抱上筆電跑去找楊小空跟柏為嶼打遊戲。

    誰知,魏南河回來後臉色臭得嚇人,不是因為小孩地理只考了三十四分,也不是因為他把傑士邦那隻貓帶到教室里搞得一團亂,而是因為班主任說:「魏教授,你家孩子虧您管得嚴,基礎也很好,這幾個月進步得很快,語文和歷史已經有一定的水準了。雖然聯考對他來說比較勉強,但也不是沒有希望,所以您要常跟他談談心,勸勸他,別顧著談戀愛浪費念書的時間。」

    魏教授滿口答應著:「是、是!」是了一半,愣在當場,「什麼?你說什麼?談戀愛,和誰?」

    「跟他的同班同學,我說他們,他們還不承認。」班主任漫不經心的道:「十七、八歲的孩子了,談戀愛也是很正常的事。魏教授,我們誰沒有這個年齡的時候?不過現在是非常時期,再過兩三個月就要聯考了,他們中午一起吃飯說個沒完也就算了,上課還不停的說,我把他們的位子調開了,他們就用手機互傳簡訊,你說這不是談戀愛是什麼?

    後面的話魏南河都沒有聽進去,最讓他不放心的事出現了。憑心而論,樂正七喜歡他魏南河什麼?在沒有認識自己之前,一個十五歲的孩子,除了父親和姐姐及姐夫,幾乎沒有接觸過別人,他懂得什麼是愛情嗎?

    小孩的初夜是魏叫獸用一對烤翅騙來的,沒有什麼浪漫和柔情,他還不知道什麼是性慾,樂正七的第一次疼得死去活來,巫山雲雨過後,魏南河抱著自己的寶貝,呢喃著我愛你、我會疼你一輩子。

    樂正七哭了半天,好不容易說出一句:「給我烤翅!」想想好笑,想想也很可悲。

    班主任還在絮絮叨叨的說個沒完,魏南河覺得頭疼的厲害,揉揉太陽穴,說:「我知道了。」

    魏南河回到工瓷坊時,木樓小廳里正熱鬧著,段和過來找魏南河沒找到,被樂正七逮個正著,搶走了他的筆電,四個人湊在一塊玩遊戲,魏南河不想湊熱鬧,只是站在茶室門口勉強笑了一下,「段和,你來了。」

    段和忙不迭站起來,從文件夾里抽出一疊資料,「魏教授,那個概述……」

    魏南河擺擺手,「不急、不急,我還要作課題,我先上樓去了,你們玩。」

    樂正七追出來問魏南河:「老師有沒有告狀?」

    魏南河用冰冷的手背輕撫樂正七的臉頰,突然發現兩年前的清秀小孩現在已經小有男人樣了,個頭高了一大截,臉型端正,眉目和鼻樑的線條變得深刻起來,陽光燦爛的笑容帶著點兒稚氣,這副模樣哪個女孩子不喜歡?

    這些年來有多少人明里暗裡指責魏南河誘jian未成年,他向來置若罔聞,他想用時間來向所有人證明一切,證明他魏南河不是玩玩樂正七,他是認真的要和樂正七過一輩子,白頭偕老、斷子絕孫。而直到今天他似乎才肯承認自己是何其無恥的人,這一廂情願完全是自己單方面的認真,並不代表一個記吃不記打的小孩會曉得什麼叫認真。

    他也有過年少不知愁滋味的十七歲,回想起那段日子何等輕狂隨性、無拘無束。讓樂正七去接觸社會時他就應該有這個覺悟,孩子豁然面對的是五花八門的誘惑,繽紛美好的青春,也會有青澀的情竇初開,誰都阻擋不了。

    樂正七惴惴不安地望著他,「老師和你說什麼了?」

    「你考得不錯,有進步。」魏南河在樂正七額頭上落下一個吻,回身上樓了。

    魏南河他勞心勞神,愛得提心弔膽,但樂正七對他的感情卻不一定是愛。如果有一天樂正七要和別人走,或許是因為小孩長大終於知道什麼是愛了,哪怕他想留也留不住,十多年前有過一次這樣的經歷,若再一次歷史重演,他依然無能為力。

    市郊療養院的看護病房,一位老人坐在輪椅上,目光呆滯地看著窗外,電視開著,聲音吵雜。

    玻璃門緩緩開啟,武甲拎著一袋水果,還沒有跨入門內,先笑了笑:「伯父!」

    老人中風後落下了後遺症,偏癱失語,他吃力地扭過頭,朝武甲扯了扯嘴角,嘴裡發出聲音表示驚喜。武甲走過去,將水果放在柜子上,「伯父,我這段時間很忙,沒有來看你,你身體還好嗎?」

    老人點頭,目光望向門外,「呵呵。」

    武甲將窗戶打開半邊,道:「那兩個小傢伙要上課,我沒有帶他們過來。」

    老人失望地拍拍輪椅扶手,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抱怨,武甲彎下腰聽了片刻,笑:「我知道,他們能逗你笑!這樣好不好?周末我看看有沒有空,帶他們來玩好不好?」

    老人似乎對這個答覆很滿意,頭一點一點的,兩個小傢伙是杜佑山的兒子,別看杜佑山招人厭,兩個兒子倒是十分可愛,是武甲一手帶大的。

    兩個人言不達意地聊了一會兒,武甲扶著輪椅提議:「我帶你去散散步吧?」老人搖頭。

    「看護早上帶你散步了?」老人點頭。

    「這幾個看護有沒有怠慢你?」老人搖頭。

    「她們有沒有每餐幫你削一個水果?」老人生氣地點點頭,憤怒地發出一連串無意義的感嘆詞。

    武甲拍拍他的肩,「別怪她們,是我交代的,我知道你不愛吃水果,可是光吃維他命補充不夠,對身體不好。」老人用力捶輪椅扶手,嚷嚷不斷,武甲只好陪著笑說:「好了好了,我和她們說,改成每天一個?」

    兩人正在討價還價,武甲的手機響了,他走到門邊壓低聲音:「杜老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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