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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2:04:00 作者: 是笙
海布拉魯永夏的季候, 窗外永遠鬱鬱蔥蔥。
暴漲的湖水退了許多, 露出青草豐茂的河岸。
樹的影子倒映在湖面,枝葉縫隙里,夏日裡幾近透明的耀眼陽光折射出流水一般浮動的金色紋路。
窗口的玫瑰換了新的。
屋內再度洋溢起芬芳甜膩的氣息。
傅宗延不作聲坐了許久。
他不說話就十分威嚴, 此刻僅是坐在樓梯上,也仿佛身居高位, 聲色沉穩。多年戰爭的洗刷,早就讓他人前不容置疑、不可冒犯, 而作為聯邦培養的優秀的軍事精英, 一言一行如同標尺一樣精準、擲地有聲——如無意外,他的一生只有兩種結局:戰死或是病殘。
感受到身後異常沉默的氛圍, 溫楚貼心地沒有回頭打擾, 他知道恢復記憶的傅宗延需要一點時間。
慢慢地,記憶再度向傅宗延敞開一角。
某個危機四伏的夜晚忽然闖進他的腦海——潮濕的雨夜,苔蘚遍布的峽谷,他孤身一人出了帳篷,周圍連綿起伏的山峰好像人類鐫刻偉大歷史的巨碑, 無聲聳立著, 昭示著他的內心。
這個片段出現得太突兀, 與眼下的陽光明媚、溫馨寧靜截然不同,傅宗延有些愣神, 連溫楚不知何時走到面前都不知道。
樓梯重新安裝加固後,Omega的腳步聲都輕了。
溫楚穩穩噹噹來到傅宗延面前,低頭瞧了幾眼出神的Alpha,然後在他身邊挨著坐下。
過了會,見傅宗延還在走神,溫楚只好趴到他膝上,伸手摟住Alpha腰腹,扭頭用力埋了進去。
很快,獅子低下頭圍著小貓轉。
傅宗延摸了摸溫楚柔軟的頭髮,俯身親他一邊露出來的耳朵。
「在想什麼?」溫楚聲音傳出來悶悶的。
「你坐了好久。」
傅宗延笑,如實道:「想到有個晚上我們睡帳篷。」
傅宗延一說,溫楚就想起來了。那回他還蠻開心的,雖然追兵就在身後,不知何時會來到,但他睡在帳篷里,因為傅宗延帶來的無與倫比的安全感,在那個風聲鶴唳的夜晚,他居然找到了一絲露營的雀躍。
溫楚笑起來。
傅宗延沒問他為什麼笑。
他乾脆把人抱到自己身上坐。溫楚摟著他的肩膀,傅宗延一點點嗅聞他後頸的信息素。沒一會,溫楚就睡著了。窗外天光漸暗,傅宗延抱人去樓上,只是人剛放進床里,樓下敲門聲就響起。
來人氣勢洶洶,敲得格外不客氣,把溫楚也吵醒。
他坐起來,傅宗延沒讓他下床,心底對於來人是誰大概有數,便說:「沒事。」
門剛開,陸昂川氣得發青的臉就湊了過來。
傅宗延沒讓他進來,隔開陸昂川往裡擠的身體,語氣平穩,略帶威嚴:「出去說。」
陸昂川:「……」
他真是服了。
這年頭,Alpha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跟退化了似的。
夜幕四垂,蟲鳴聲成片響起。
和陸昂川一樣鼓譟。
「……你覺得像話嗎?是你說的,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陸昂川無語至極:「像話嗎!」
傅宗延抬眼看了看二樓:「聲音小點。」
陸昂川:「……」
「談的怎麼樣了?」過了會,傅宗延問。
來之前,法蘭比奇的形勢還是沒什麼特別進展。
海布拉魯的自治權討論到駐兵方案,流亡政府對於聯邦百分之六十的駐兵要求暴跳如雷,一連好幾日都在大力指責聯邦厚顏無恥。
正事還是要說的。
聞言,陸昂川神情和緩許多。他走到湖邊,踢了踢腳邊沒招他也沒惹他的草叢,彎身撿起一塊石子,抬手朝湖心遠遠丟去。
「噗通」一聲輕響,傳到二樓不是很清楚,好像魚從湖面冒泡。
溫楚聽著樓下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還在吵……沒完沒了……議會那邊的意思是駐兵權不能讓,一絲一毫都不能。百分之六十已經是他們最大的客氣了……賀凜怎麼可能允許……有傳言說他前陣子不見蹤影,極有可能跑去西線籌備了……」
「薄淮也讓我通知你,不要在西線掉以輕心……」
傅宗延沒說話。
停頓片刻,陸昂川又扔了好幾塊石子下湖。他瞧著有些急躁。
「我看也別浪費時間了——該打打!這麼談下去,士氣都被磨光了。」
「早知道當初就應該聽閻坤話,談個屁啊……」
「我都多久沒摸槍了……你呢?我看你連發射器長什麼樣都忘了吧……」
陸昂川往後瞥了眼傅宗延,臉色也不大好。
二樓溫楚聽見,都想把窗口的玫瑰花瓶丟下去使勁砸他腦袋。
傅宗延卻沒立即說什麼。
他有一搭沒一搭聽著陸昂川發牢騷,神色如常。
「倒是說句話啊!」
丟夠了石子,陸昂川折身,來到傅宗延面前,不是很理解傅宗延此刻的沉默。
良久,傅宗延才說:「我想起來一些事。」
頓時,陸昂川睜大眼,表情驚喜:「想起來了?」
「一部分吧。」
「跟我說說。」陸昂川起勁了,興致勃勃:「那半年你都幹什麼了?」
「深入虎穴?勇闖敵窟?肯定很精彩!」
傅宗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