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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2:04:00 作者: 是笙
    第二天一早,溫楚以為傅宗延會和他自己說的一樣「一早回去」,但等兩人吃了早餐,溫楚坐到桌邊攤開書本準備認真複習的時候,傅宗延還在屋子裡轉來轉去——偶爾撥弄兩下窗口快蔫的玫瑰,偶爾踩踩動靜格外大的樓梯板,偶爾盯著鳶尾花的窗簾出神,偶爾,轉到溫楚身後看他專心致志、念念有詞地劃重點。

    溫楚:「……」

    不過沒多久,傅上校就給自己找到活了。

    他出了趟門,等溫楚察覺,就已經帶著一捆加工好的木板和工具回來了,手裡還拎著一個不知道哪裡買的西瓜,翠綠翠綠的。

    溫楚看了看時間,問他:「不回去嗎?」

    傅宗延蹲在樓梯前,背部寬闊,一邊熟練比劃手裡的木板,一邊頭也不抬說:「做完這個。」

    他看上去是真的有正事的樣子,神色認真,目光嚴謹。

    溫楚就不說了。

    很快,身後傳來拆木板的動靜,「咔啦」、「咔啦」,十分吵。

    溫楚翻著手裡的課本,不知為何,有點想笑。

    傅宗延沒有吵他太久,拆樓的動靜一會就停了。他走到水池邊洗了洗手,開始切西瓜。西瓜被他切得格外秀氣,一碗到了溫楚手裡,就是一塊塊比士兵站位還要規整的西瓜小方塊,壘成了一個金字塔。

    小鳶尾:「……」

    傅宗延看著他,說:「要不要去外面待會?」

    他指了指屋子後面的湖泊,又轉頭看自己拆了一半的樓梯:「太吵了。」

    溫楚點點頭,捧著書和西瓜碗就出去了。

    沒多時,屋子裡便又傳來拆樓的巨大動靜。

    溫楚坐在湖邊往窗戶里瞧,慢慢感受到傅宗延找到事情做後平靜下來的心情。

    氣溫不是很高。

    偶爾會有厄爾西峽谷的風吹來,帶著點涼爽的秋意。

    中午的時候,兩人鎖上門去鎮子上吃。

    這個位於海布拉魯的邊境小鎮過於破敗,餐館也不大。幾張桌子,幾把椅子。外來的客人不多,菜單上都是些尋常餐點。溫楚和傅宗延擠在角落,一邊聽老闆娘和夥計八卦千里之外、法蘭比奇風起雲湧的政治形勢,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著這裡的麵食。

    老闆娘見溫楚懷孕,多送了一盤葡萄。

    這裡距離厄爾西峽谷很近,水果成熟得快,種類還是很豐富的。

    「到時候會有軍隊過來嗎……」

    夥計憂心忡忡,看了眼角落裡人高馬大剝葡萄的Alpha和就著Alpha手一口一個的Omega,壓低聲音問老闆娘:「懷孕了這麼嬌氣?」

    老闆娘覷了眼,好笑:「關你什麼事。」

    溫楚隱約聽見,紅著臉改用手去拿傅宗延剝好的葡萄。傅宗延忍不住笑,屈指碰了碰他紅起來的面頰,過了會,面色如常地看著溫楚吮自己沾滿汁水的瑩潤指尖。

    「軍隊肯定要過來的,就是不知道是聯邦的還是流亡政府的……」

    老闆娘翻了翻手裡的帳本,想起什麼,嘆氣:「希望這次有個好結果吧。」

    回去路上,溫楚問傅宗延:「你覺得會有好結果嗎?」

    「不會再打仗了吧?」

    其實傅宗延也不清楚。

    雖然他身處政治中心,位高權重的,也力所能及地做了自己可以做的,比如推舉韓東原,但中央政府的利益糾葛太深、流亡政府的仇恨也太深——這次如果不是那一百顆足以毀滅整個大陸的能量石兩邊制衡,傅宗延覺得談判根本不可能達成。

    「我希望不要打了。」他說。

    溫楚點點頭:「我也希望。」

    回到家裡,門剛關上,傅宗延就把溫楚抱進懷裡,踩著修了一半的樓梯帶溫楚上樓。

    修好了的幾階樓梯聲音小了許多,至少兩個人分量加上去,不會像那晚一樣驚天動地。

    幸好那晚雨聲夠大。溫楚默默。

    溫楚需要安靜的午休,傅宗延不是很需要,但他十分樂意陪溫楚,順便再梳理下自己混亂的思緒。

    兩手枕在腦後,聽著小鳶尾清淺的呼吸,Alpha開始一樁樁一件件梳理之前做的事。

    時不時,傅宗延就會皺起眉頭,表情難辨,內心湧起一種極為複雜的感受。

    他不知道原來自己這麼熱衷於對溫楚說「喜歡」——當然這不是什麼壞事,只是頻率過高,難免有狡猾之感。還有那些吃的莫名其妙、堪稱思路崎嶇的醋,還有為了挽留溫楚而表現的不那麼直接、自以為是的小聰明。

    傅宗延嘆氣。

    他失去的是記憶,又不是智商。

    或許,他骨子裡就是這樣的人。

    ——獨占欲極強、心胸也狹窄。

    僅僅因為愛人的目光里暫時沒有自己,就立即失去安全感。

    慢慢地,傅宗延忍不住想,小鳶尾真的很善良。

    他想起溫楚唯一一次打自己耳光。

    這個時候,直面內心的傅宗延再度深深嘆了口氣。

    他怎麼這樣。

    在溫楚難受到忍不住打自己的時候,竟然生出一絲隱秘的暢快。

    第八十六章

    下午將嘎吱作響的樓梯收拾停當後, 傅宗延坐在中間一階,望著客廳里背朝他、趴書桌前認真複習的溫楚。

    他只是坐著,兩手隨意搭膝上。

    身上還是那晚冒雨前來時的一套會議西裝, 襯衣下擺已經有些髒了, 黑色外套正搭在最下面的樓梯扶手上,衣袖和衣角都沾了些灰撲撲的塵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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