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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2:04:00 作者: 是笙
    萬米高空之上,衛標喘著氣瞪著下方倏忽之間陷入一片黑暗的風隼,轉頭看著賀凜:「這下屍體都要燒沒了。」

    賀凜咬牙:「化成灰也給我找出來!」

    第五十章

    一陣巨大的眩暈過後, 耳邊傳來「吱呀」、「吱呀」的牽連聲。

    風從臉上掠過,帶起濃烈的金屬硝煙,還有……

    血腥氣。

    溫楚睜開眼。

    頭頂一線天, 微微發著青。

    他被人從後面緊緊抱著, 除了墜機時的失重感還在腦子裡盤旋,被玻璃劃傷的手臂隱隱作痛, 身上倒是沒有一點遭受撞擊的劇烈疼痛。

    意識到這點, 溫楚猛地轉過身,隨即,眼淚跟著就掉下來。

    傅宗延看上去一點都不好。

    他已經陷入昏迷。失血太多, 面色白得像紙,冰冷的汗水從他額頭大顆大顆滴落, 眉宇緊皺,十分痛苦的樣子, 嘴唇卻抿得極緊。

    溫楚顫抖著低頭去看。

    腹部被洞穿的傷口經過連番撞擊早就血肉模糊。鮮血淌了小半個機艙。溫楚跪在血泊里, 眼淚落成線。他想碰他、想叫他,但根本不知道怎麼做, 痛苦全數嗚咽在嗓子口, 好幾秒,他張嘴都只是含糊的哽咽,他望著傅宗延,淚如雨下。

    兩隻背包擠在座椅下,溫楚一邊用力抹眼淚, 一邊跪著爬過去。只是他這麼幾下, 整座機艙立即發出比剛才醒來還要響的聲音。吱吱呀呀, 搖搖晃晃。Alpha沉重的身軀跟著向一旁歪倒,傷口受到擠壓, 滲出薄薄的血痕,很快洇濕黑色的作戰服。

    溫楚嚇得靜止在原地。他扭頭看著傅宗延,看著他擠壓傷口的姿勢,心急如焚,五臟六腑都好像跟著擠壓在了一起,又酸又痛,眼裡的淚水就沒停過。

    半截風隼懸掛在縱橫交錯的藤蔓上,十分粗壯的蔓枝,看起來有小臂粗。溫楚小心翼翼爬到機艙邊緣,探頭,這個距離跳下去應該沒問題。下面也全是藤蔓——就算支撐不住掉下去,也不會落得太重。

    這麼一想,溫楚趕緊爬回傅宗延身邊。

    傷口比他想的還要嚴重。這不是他們第一次相遇時的內傷,也不是單純的外傷。能量石造成的貫穿傷十分難癒合。就算癒合了,內部也會因為輻射感染引發潰爛。

    整整一盒抗輻射感染的針劑在墜機過程中都被壓碎了,溫楚看著破碎的玻璃針管,腦子裡幾乎崩潰。他捧著剩下的最後四支來到傅宗延面前,注射的動作小心再小心,一雙眼睜得極大,滿是驚慌,生怕這點救命的東西浪費在他手裡。

    所幸藥膏和繃帶齊全。只是這樣的傷,藥膏根本杯水車薪。沒辦法,溫楚只能整管整管地給傅宗延上,然後再用繃帶一圈圈綁好。

    傅宗延全程無聲無息。過度失血,他連睜開眼皮的力氣都沒有。

    做完這些,天已經大亮。

    藤蔓枝葉繁茂,稀薄的晨光里,能看到其間零星的紫色小花迎著細弱的風一點點搖晃。

    溫楚知道自己還在發著燒,只是這裡沒有水,他只能將高燒的特效藥直接咽下去。前所未有的苦味將他的眼淚刺激更凶。他一遍遍咽著唾沫,感覺自己快要苦死。

    吃完藥,他清理了下機艙。碎玻璃全部被清掃出去。粘稠的鮮血也被他用衣服吸飽擰乾到艙外。

    只是機艙一有動靜就搖搖晃晃,傅宗延也跟著東挪西滑。這到底不是辦法。溫楚想了想,從包里拿出一把匕首,然後將自己另一套作戰服劃開兩隻袖子。作戰服材質特殊,韌性極強。他用兩隻袖子將傅宗延的右手和右腿固定在座椅邊,這樣,待會機艙墜落,傅宗延也不會跟著撞到什麼地方。

    似乎因為之前赴死的決心,做事的時候,他的力氣大了許多。動作十分凶,神情也更專注,透著狠意,只是眼淚還總時不時在發紅的眼眶裡打轉。

    做完這些,溫楚沒有耽擱,爬下了機艙。他站在亂石遍布、雜草叢生的峽谷里,仰頭瞧著最近的幾根藤蔓,看清了它們的長勢,溫楚爬上一旁的山壁,小心翼翼地從最邊上割斷其中一根。

    瞬間,被牽連的機艙發出劇烈的摩擦聲,一頭高度直線下降。

    心臟也跟著轟隆作響,儘管心底萬分焦急,擔心萬一沒綁牢傅宗延怎麼辦,但溫楚還是十分利落地又割斷了三根。

    很快,整座機艙以一種忽急又忽慢的滑行姿勢重重落地。

    溫楚趕緊爬進去看傅宗延。

    Alpha被他綁得牢牢的。傷口也沒有滲出血。

    溫楚長舒一口氣,跪坐在傅宗延身旁,表情有一會的茫然。

    他滿頭大汗,兩手髒兮兮,手腕也破了皮,身體卻輕鬆許多。溫楚摸了摸自己額頭,發現好像不是那麼燙了。但是又擔心自己摸不准,便低頭湊近Alpha攤開在身側的寬闊掌心。

    只是傅宗延的手掌從沒這麼冷過。

    溫楚抵著額頭,很快,眼淚蓄滿眼眶,掉了下來,這次,全部落在了傅宗延掌心。

    這大概是他們最兇險的境地了。

    以往那麼多次有驚無險,他都很害怕,唯獨這次,他居然一點也不害怕。一定要說害怕,也只是害怕傅宗延死掉。更多的是傷心,傷心傅宗延受這麼重的傷、流那麼多的血。

    傅宗延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峽谷里的光線已經很弱了。淡淡的餘暉映照在頭頂的枝葉上。空氣里有乾燥的泥土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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