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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28:49 作者: 玉師師
趙良將柜子中的銅鏡都搬出來,王三笑袖著手站在旁邊,隨手一指:「這個、這個、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都是垃圾,捐給國家煉鋼鐵吧。」
魏琮坐在旁邊一張玫瑰圈椅中,捻起一面巴掌大的小鏡子照了照自己一絲不苟的儀容,抬頭看向他,笑道:「三少未免太糊弄了,上下嘴皮子一動就說是垃圾?」
「那照魏總的意思,我該先繞著鏡子跳個大神然後再說它是垃圾?」王三笑瞥他一眼,突然笑起來,轉身,抱臂看向他,笑盈盈道:「魏總好眼光,你手裡那面鏡子叫四辱神獸古銅鏡,青龍、白虎、蛟龍、奔馬四隻神獸張牙舞爪、威猛無比,構圖風格富麗華美、細微之處變化多端,上面更是刻有三字銘文『避不詳』,當真是珍貴無比。」
「哦?」魏琮饒有興趣地看著他,心裡卻咯噔一下,以他對王三笑的了解,無緣無故笑得跟朵花兒一樣絕對沒好事,更別說還滿嘴的吉祥詞了。
果然,王三笑嘴角的笑意更加燦爛:「最了不得的是銅鏡的顏色,這叫黑漆背,必須先受血水穢腐,再受水銀侵蝕,最後埋在深土之中數百年才能變得這般純黑如漆,因而價格十分昂貴,魏總您說,是不是好眼光?」
「……」魏琮頓時覺得一絲涼意從鏡子傳至指尖,後背都長出白毛汗了。
王三笑滿意了,轉身繼續看向趙良手底的銅鏡。
魏琮默默地將鏡子放回小几上,抽出手帕擦了擦指尖,卻還是覺得渾身毛毛的,被王三笑這個壞種給膈應壞了。
這時王三笑又回過頭來,笑著瞥他一眼,輕飄飄道:「不過這一件是贗品,用真品翻模鑄造而成的,因而花紋很模糊,黑漆背和銅鏽都是電解上去的,十天半個月就能給你搗鼓到漢代,唉,古董造假真是十惡不赦。」
「……」魏琮心想你才是真正的十惡不赦!
王三笑沒有理會他的心理變化,仿佛自己什麼都沒做一樣地摸出一副白手套戴上,對趙良道:「溫濕度對金屬質地的古董來說是一個致命原因,雖然古銅鏡上包漿很厚,但以防萬一,還是要戴上手套,避免汗漬留在銅鏡上。」
「啊……啊,對!」趙良看一眼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都不好了的魏琮,心想自己一個古玩行里跌打滾爬了十幾年的老江湖難道還不知道這個道理,這話到底是對誰說的,魏總你可長點兒心吧。
數十面銅鏡擺在長書案上,彼此照映,王三笑突然想起《華嚴經》中所說「眾鏡相照,眾鏡之影,見一鏡中,如是影中復現眾影,一一影中復現眾影,即重重現影,成其無盡復無盡也」。
然而此時此地,從他這個方向看來,無數斑駁的古鏡,相互照出無數模糊的舊影,影影幢幢的盡頭,全是魏琮含笑看向自己的眼神。
他盯著銅鏡沒有回頭,卻知道魏琮在專注地看著自己,一個早已被否定的念想浮上心頭,他握緊鏡子邊緣冰冷的菱花,心跳漸漸加速起來。
----他對自己還有舊情……他一直住在這裡……他始終是一個人……
不,趙良性感的長腿從眼前晃過,王三笑猛地抬起頭來,看向正在認真鑑定的趙良,目光十分下流地在人家腰臀之間逡巡,心想將這樣一個身材性感的尤物放在身邊,魏琮當真沒有打野食?
待趙良托著銅鏡回過頭的時候,王三笑簡直就要給這對jian夫yín夫蓋上王氏專屬鑑定戳了。
「三少,你看這一面,」趙良將一面銅鏡放到他的面前,「是遼金時期的雙魚鏡嗎?」
「確實是,」王三笑淡淡道,「但收藏價值不大,銅鏡收藏言必稱戰漢,遼金鏡子傳世太多並且工藝粗糙,普通藏友買來充實一下博物架尚可,真要正兒八經收藏,不是上選,也沒有太大升值空間。」
「哦,」趙良一臉受教了的表情,轉身又托起一面規格巨大的銅鏡,「這面鏡子直徑達到八十厘米,極為罕見,收藏價值是不是相對較大?」
王三笑莫名其妙地瞥他一眼,心想你是在逗我?他身體前傾,將自己的臉伸到那面直徑達到八十厘米的銅鏡前比劃一下,「這規格……就算遼金少數民族身材粗壯,應該也沒人能長到這麼大的臉,所以你覺得誰會吃飽了撐的鑄這麼大一面鏡子來玩兒?」
「三少果然見多識廣,」趙良浮誇地讚揚,轉身看向那一長書案的銅鏡,嘆氣,「這位苦主可真是命苦,收藏這麼多,不是垃圾就是贗品。」
王三笑淡淡一笑,在古玩行跌打滾爬這麼多年,這種情況見多了,一件真品都沒有的也不在少數,他早練就一副鐵石心腸,不會為什麼遺憾而感傷。
「咦,」趙良突然彎腰撿起兩塊碎片,「這面銅鏡怎麼是破的?」
銅鏡是用青銅鑄成,怎會隨意摔破?王三笑看過去,見是一面極其精美的銅鏡,圓形圓鈕,浮雕著和合二仙,二聖一執荷花,一捧圓盒,盒中飛出五隻蝙蝠,造型優美靈動,極富動態,妙趣橫生。
魏琮也好奇地走過來:「這個紋飾倒是有趣,比那些什麼海獸什麼四靈有意思多了。」
「你懂什麼,」王三笑嗆聲,「官鑄器首要的一點就是莊重典雅、辟邪祛穢,這些人物故事雖有幾分閒趣,卻落了下乘。」
「那我倒是更喜歡這些下乘的,」魏琮指向鈕座外圍雙凸線的方形界格,「這裡有一行銘文,看著像篆書,寫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