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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20:59 作者: 虞夢葉
顏晨有種不好的預感,心臟跳得像擂鼓一樣。外公從去年開始身體像是突然垮掉了一般,來來回回住了好幾次醫院也不見起色,過年回家陪著母親去探望時,外公氣息奄奄的樣子把顏晨嚇了一跳。
「還在急診室里,吃了晚飯還好好的,突然就喘不過氣……」
說到最後母親的情緒有些失控,想必內心的不安達到了頂點。顏晨擔心母親,無奈相隔千里,束手無能。
「爸呢?就您一個人嗎?」
「去交錢了還沒回來,你阿姨來了,我先掛了。」
「我明天就訂車票回來。有什麼事的話就打電話。」
顏晨回去是在三天後的周末,因為第二天母親打電話來說外公的病勢穩定了下來,再加上胳膊上的傷也沒有大好,因此顏晨暫延了回去的日程。
一大早坐上回程的高鐵,之後又搭了二十分鐘的公交車,顏晨到達了縣城的人民醫院。外公在住院部七樓ICU加護病房,顏晨走進病房時,外公面色蠟白,合眼躺在病床上,一旁的心電圖機顯示著微弱的波動起伏。
「來了。」
外公氣若遊絲,只稍稍轉動了眼珠。
顏晨放下手裡的水果、點心,搬了一張方椅坐下。
「身體感覺好點了嗎?」
「胸口悶得慌,胃裡也不舒服……不過這兩天稍微有些胃口了。」
說了沒幾句話,外公就開始喘氣,單薄的胸脯微弱的起伏著。聽母親說外公是糖尿病併發症晚期,腎臟和心臟衰竭、血管硬化……身體已經到了極度脆弱的程度,但實際親眼目睹顏晨依然覺得觸目驚心。外公蓋在被子下的身體像紙片一樣單薄,仿佛風一吹就會飄走。原本一百多斤的體重因為病痛的折磨而急速消減到七八十斤,臉頰兩邊都瘦的凹陷下去了。
「吃得下東西就說明身體在恢復。」
顏晨寬慰道。
「你舅舅也不來看我,不知道你媽通知了沒有?」
「估計工作太忙抽不開身吧。」
「嗯。」
外公神情怏怏,伸在被子外面的手臂像枯樹枝一樣,青筋暴起的手背上扎著輸液針,顏晨默默看著點滴瓶里的透明液體通過輸液管緩慢的輸送進外公幹枯的身體裡。ICU病房溫熱的空氣混合著腐朽的氣味,低垂的窗簾阻隔了外界的天光,頭頂白熾燈常亮,顏晨坐了一會兒覺得胸口憋悶。
從醫院出來顏晨感覺自己仿佛剛從一個白色的洞穴里出來,慢慢踱下階梯,顏晨順著來時的道路走到醫院門口的公交站台。
道路兩旁的樹木鬱鬱蔥蔥,粗壯的枝幹顯示著蓬勃的生命力。這樹大概生長了七八年了,如果以後一切不變的話,它會在這裡繼續生長,說起來樹的壽命有好幾百年,對於有幾百年壽命的樹而言,現在的它還是樹界的幼兒。世界上每一個物種都有自己的時間表,千年的山川、百年的樹木、朝開暮落的花……生命並不是無限存在的,躺在病床上的外公的時間已經進入了倒計時,三十歲的他也總有一日天會進入倒計時,不能再這樣漫無目的的活下去,顏晨暗暗在心裡對自己說。
第17章 第十七章
顏晨在家待了兩天,母親每天在家和醫院間往返,外公的病勢不容樂觀,主治的醫生說要做介入手術,在冠脈狹窄處放置支架。手術前外公要做細緻精密的身體檢查,母親一大早就去了醫院,一直到阿姨來替班,母親才回家吃飯。
回城的當天上午,顏晨陪著母親去醫院送飯,身體的極度衰弱讓外公心情陰鬱,動不動就發脾氣。
「這個魚湯一點兒味道都沒有,怎麼吃!」
喝了一口,外公皺著眉頭抱怨。
「那吃點別的,這個胡蘿蔔燉的爛爛的了。」
「吃不下了。」
微微顫顫地吃了幾口,外公便放下了勺子,仰靠在折起的病床上,擺在塑料餐桌上的菜餚幾乎未動。為了給外公增加營養,母親每天一大清早上街買菜,因為醫生告誡不能放鹽,外公的飯菜都是母親單獨烹飪的。今天這道魚湯,在煤氣灶上小火慢燉了一個多小時,醇白的湯頭是時間淬鍊的精華。
「再吃點兒,今天的燉蛋燉的很嫩。」
母親和顏悅色地勸,外公紋絲不動。母親無奈地收了飯菜。略坐了一會兒,顏晨看了看時間,車票訂了下午一點,現在十二點出頭,差不多該動身了。
「外公,我下個禮拜再來看你。」
留下母親,顏晨走出醫院,在醫院門口攔了計程車直奔車站。
回到S城已經是晚上六點多了。顏晨在外面吃了晚飯,接著走進了街邊的一家酒吧。
他手臂上的傷還未好,本來應該早點回家休息,但今晚無論如何都想喝一杯,一來是想消消乏,二來看到自己的親人生命垂危心裡多少都有些傷感。顏晨挑了個僻靜的角落,點了啤酒。
可能是時間尚早的緣故,酒吧只有三四位客人,看似店長的人正和客人們聊天。接過服務員端來的啤酒,顏晨豪邁得一口氣喝下半杯酒,長長呼出一口氣後心裡感覺痛快多了。
他想找人說說話,掏出手機打開微信,通訊錄里有近七八十個聯繫人,有現在的同事,前同事、也有親友、同學。顏晨上下翻動通訊錄,一時之間竟找不出一個可以傾訴真心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