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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22:02 作者: 鼓瑟希
    她們的血脈,在一代又一代的傳承中,也已經淡薄得感覺不出來了。

    酒吧成員中的一對木傀儡,在看著朋友去世,看著人間逐漸變化之後,選擇結束木傀儡不死的生命。

    「不死的聲明太漫長太無趣了,做人挺好的,該去體會不同的人生啦。」

    他們如是說,然後用上百年的虔誠功德,換取轉世。

    而那位刀靈,在將所有的鑄劍術傳承完畢之後,又幫助挽救、修補了很多古代法術。最後,他將本體交給博物館,選擇了沉睡。

    他本就是一柄寶刀,使命完成,也回歸本體,做一把寶刀。

    不到五百年的時間,世界翻天覆地的變化,親友去世的去世,投胎的投胎,沉睡的沉睡。顏希無意中闖入的世界,再次變成只剩他一個。

    只有那些回憶,抹不掉,一直存在他心裡。

    他沒有說什麼,一心投入玄學管理的事業里,成為玄學管理部等級最高的元老。

    在他參與管理的九百年裡,他沒有收過一分賄賂,不怕任何強權,始終處事公正他為了玄學事業嘔心瀝血,無數力排眾議,保持玄學管理部的純潔。他也曾無數次以身歷險,不顧生死地為玄學世界解除危機。

    。有些人不明白他怎麼做到的,難道是種族天賦嗎?

    只有一代代照顧他日常起居的秘書明白,顏希靠的並不是什麼種族天賦,他能始終保持高潔和公正,不受任何誘/惑,不過因為四個字。

    無欲則剛。

    他已經失去了他的愛人和親友,這個世界唯一能讓他牽掛的,就是親友留下的玄學事業。

    如果他不為玄學事業傾盡全力,他就會被失去戀人這個巨大的悲痛吞噬,選擇追隨戀人而去。

    太陽漸漸地往下走,蒼老但依舊迷人的老人醒來,他目光從秘書手上划過,扶著椅子的扶手坐直了。

    「這個……」秘書不知道如何解釋。

    顏希已笑了,目光溫柔得仿佛他的妻女還在面前玩耍。他用蒼老的、緩慢的聲音說:「啊,是我買給她的卡地亞手鍊。」

    時隔九百年,他還是一眼就能認出,那是什麼東西。

    顏希伸出手,秘書趕緊將手鍊送上來。他緩緩地撫摸著,指著上邊的一道劃痕說:「珊珊不喜歡戴首飾,因為不方便她拿解剖刀。這條手鍊是我在結婚七年紀念日時送給她的,她戴了,但是在一次解剖的時候不小心劃了一道痕跡。後來,她去鄉下出案情現場的時候弄掉了。找了好久都找不到,回來時,棠棠也在家,她只好晚上躲著棠棠,抱著我哭了很久。」

    沒想到,現在竟然給找回來了。

    秘書輕聲解釋:「送來的人說,是被人偷的。聽說是厲害女法醫戴過的東西,就因為有辟邪作用,當傳家寶供了很多代。後來又輾轉了很久,最後被人找到。還有這張照片……」

    顏希擺手,示意不用說下去了。他將手鍊還回去,說:「這手鍊我鑑定過了,是真的,沒錯,上邊有我的法術殘留。只是過了這麼多年,法力已經很微弱了,沒什麼保護作用。不過,熟悉我法術的人很多,拿去出個鑑定證書,是能賣錢的。」

    秘書一愣:「這……您不收下嗎?」

    顏希眉目清冷:「收下做什麼?」

    好歹,是個紀念,故人舊物,目睹思情,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我不需要。」顏希淡淡地說。

    見秘書還是一副想不通的樣子,他便隨手將畫冊取來,鉛筆隨便勾勒幾下,一張人像就出現在紙上。

    寥寥幾筆,風姿已出,赫然是照片上某個女子的樣子。

    「她在我心裡,我不需要任何東西來紀念。」顏希頭也不抬地說,「讓他們回去吧。小周,你剛來照顧我,這種事你得習慣,以後不會少,但都不需要。」

    「可是……」秘書不敢說自己努力爭取這個工作,就因為是他的迷弟。他只問了一個所有人都不敢問的話題:「老部長,你為什麼不找他們的轉世呢?以你的能力,要找到他們的轉世是輕而易舉的吧?」

    從前他那位親友木傀儡,不就是靠追魂鈴找到了媚魔王的轉世,從而在一起的嗎?現在他們玄學世界和地府有公事往來,他只要動用關係,讓地府幫查一下,就知道誰是他們的轉世了。

    「你們年輕人的觀念,我是理解不了了。」顏希搖頭,「經過輪迴盤的魂魄,都沒有前世的記憶。」

    見秘書還不明白,他便問:「你覺得,感情是什麼?」

    秘書想了想,說:「就是……感覺吧。」

    「是一同經歷的事,是記憶。沒有記憶的東西,不過是個洗滌過的魂魄。我找到了她的轉世又能怎麼樣?難道轉世的人看到這條手鍊,會拿過來開心地跟我說,哎,找到了。能認出上邊的每一道劃痕嗎?」

    顏希搖頭:「不能,所以,她不是。」

    秘書明白了,他沒有多問一句,將東西還給了門外等著的兩個年輕人。

    「為什麼?」年輕人很失望。「難道顏希不愛那個女法醫了?他不是標榜絕代深情嗎?」

    「他愛,深深地、刻骨銘心地愛著,不過,這種愛,你們年輕人無法理解罷了。」秘書勸道,「回去吧,做事要想正途。」

    年輕人失望地離開,老人坐在深秋的窗下,一筆一划地將剛才的手鍊畫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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