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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20:32 作者: 約耳
雖然他心裡那口氣是永遠出不了了。
他不明白,池覓當初那麽清冷性子的一個年輕男孩,怎麽就能想出這種不可理喻的陰毒法子,如果說這是狂熱的話,他不僅消受不起,他也不想相信,池覓想要的只是完全控制他而已。
憑昆然把腦袋從膝蓋里抬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默默在心裡啐了一口自己,這種時候竟然還有空傷心,想辦法出了這醫院才是重點。
憑昆然在這邊想破了腦袋,卻並不知道這時的方河,也在煩心。
方河惦記哥們,很講義氣地抽空回了趟國,只是回來後不僅找不著憑昆然,連溫子舟都沒呆在那二人的家裡。等輾轉問到溫子舟的聯繫方式時已經是幾天後了,一接通方河就發現溫子舟語氣不對,問到憑昆然的時候,那邊已經明顯情緒不穩了,但是方河急了這麽多天,也總算從電話里得到了憑昆然的下落。
結果又是跟那個池覓扯皮了。
方河已經移民,在本地留下的可用資源大多失效,所以找起人來也被怠慢了不少,而池覓不同,他在方河找他的第一時間就收到了消息,並且讓他頭疼的是,他那二哥池遠也被驚動要來見他了。
他困住憑昆然,多少動用了池家的勢力,如果讓池遠知道他在折騰些什麽,肯定免不了麻煩,再加上方河,操,他現在只想帶著憑昆然有多遠走多遠。
有多遠走多遠……
池覓腦海中迴蕩著這句話,導致面前砂鍋里的湯都撲了出來。
他忙擰滅火,然後給憑昆然裝好熱騰騰的晚飯,就出發去了醫院。
走進病房,憑昆然照舊把他當空氣,他也照舊把飯菜從食盒裡一樣樣端出來,嘴裡若無其事地說:「給你熬了蓮藕排骨湯,你現在要養傷口,就吃點清淡的,我帶了點味不重的涼菜和點心,」他說道這裡,頓了頓,抬起頭看著憑昆然,「你多少吃一點。」
憑昆然站在窗邊看那些敗了的桃花,等池覓擔心湯的熱乎氣會沒了而打算到服務室熱一熱的時候,他突然轉過身來。
「池覓,咱們正經談一談吧。」
池覓停下手上的動作,看著他。
憑昆然問:「其實我一直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把我變成個廢人這種事,你當真覺得靠譜?」
這是兩人自從手術後第一次直面這個問題,憑昆然露出略微忐忑的表情,而池覓卻像是某部分思維被關住了一樣,臉上的神情懵懂而執著。
「我就是不想讓你離開我。」
憑昆然突然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等他把氣理順了,才開口說:「池覓,你他媽幾歲了?你看看我,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不是能任你搓圓捏扁的,你想廢了我,你清楚你在做什麽嗎?你他媽想毀了我!我甚至連發生了什麽都不能知道,醒過來就變成白痴了,你知不知道那種感覺有多恐怖?你知不知道你一念之差,就等於殺了我?不,這比殺了我還要難受!可憐的是到那個時候,我連自殺都不能,我只會是個依靠你活著的白痴,你憑什麽這麽對我?」
池覓愣愣看著憑昆然,男人笑著笑著,竟然流了滿臉的眼淚。
「你憑什麽這麽對我,我沒有對不起你池覓,我得了失憶症,我不是故意要忘記你的,我都跟你說我能想起來一些了,你就不能再等等嗎?我都那麽努力了……我都那麽努力地把你記起來了,你知道我想起來的那瞬間有多高興麽,我心急火燎地跑來告訴你,我以為這是個天大的好消息,而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會跟我一起高興的人,結果你給了我什麽?你個畜生,你讓我帶著被你|操出來的傷口上手術台,你能再畜生一點兒嗎?你他媽想殺了我,我傷了你,可是至於嗎?我至於被這麽報復嗎……」
憑昆然說到最後已經哽咽得語焉不詳,他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像小時候受了委屈哭得特別傷心的時候,胸口裡風箱一樣來回拉扯的傷心把他折磨得更加難受,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體會過這種傷心了,它比任何悲慟都來得真實具體,就像躺在手術台上看到面色陰冷的池覓的最後一眼那樣。
他這輩子都忘不掉那種凍得骨頭脆響的冰冷感,和醒來之後越發難忍的痛苦。
池覓朝他走過來,兩個人傷痕累累一般手腳發抖,卻又像能互相撫慰一樣挨到了一起。
池覓顫抖著抱住了憑昆然,不敢太用力,卻忍不住把自己發涼的鼻尖埋到憑昆然的肩膀里,甕聲甕氣地問:「憑昆然,你愛我嗎?」
憑昆然不說話,卻是突然劇烈地掙紮起來,手腳並用地要推開池覓,只是臉上的眼淚還是在不停地掉。
「你愛我嗎?你就告訴我,你愛我嗎?求你了……」
憑昆然一口咬了下去,也沒管嘴巴里的是池覓的肩膀還是手臂,他只知道,那樣池覓也會疼。
池覓卻只顧一個勁兒地問他「你愛我嗎?」
憑昆然閉上眼睛,在心裡想,「老子從沒這麽愛過一個人了。」
結果這句話,竟然就這麽說了出來。
憑昆然感覺到咬著的肌肉猛地抖起來,然後自己被要碾碎人一樣的力道狠狠抱緊,耳邊傳來池覓嘶啞的聲音。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