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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20:32 作者: 約耳
溫子舟用了近一分鍾的時間來下決心,然後才開了口。
當初那段帶著血腥氣的過往被溫子舟淡淡的嗓音講出來,也還是讓憑昆然忍不住收緊了摟在他腰上的胳膊。溫子舟就是在不辭而別後還仍舊精神不濟,就去找了催眠師,只是本來想通過催眠放鬆的,卻被那個催眠師引出心底深處的想法,也許就是那個時候,溫子舟才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上那個曾經痛恨得想用死來逃離的人了。
他是在這種想念和自我唾棄中捱過在國外的那幾年的,直到在英國又偶遇了憑昆然,才覺得自己已經接近崩潰,再不能自欺欺人下去了。
於是他放棄國外已培養健全的人脈和機會,回到了薛茗。
說到這裡,溫子舟就停了下來。
憑昆然摸了摸他的背,安撫他繼續。
溫子舟卻沒有繼續了,他又把頭埋下去,聲音悶在憑昆然肩窩裡,嗡嗡地說:「反正我一直相信,你還是愛我的,所以我現在回到你身邊了,過去的事情,你不要跟我計較了好不好?」
「我跟你計較什麽?」憑昆然苦笑「我還沒有彌補,我還沒有給你幸福,我有什麽權力跟你計較,聽好,子舟,我答應去見那個醫生,是為了你,我想治好我自己,這樣才能心無旁騖地健全地跟你在一起,我想照顧你一輩子。」
溫子舟的身體微乎其微地震了一下。
然後他濕熱的吐息染到憑昆然的頸間,他幾乎是顫抖地說:「有你這句話就好。」
第三十五章
憑昆然第一次接受催眠治療的時候就表現出極其明顯的排斥,導致之後的催眠醫生都不敢進入中度以上的催眠。好在那時候只是需要調整他焦躁的心理狀態,輕度催眠有益於放鬆身心,也多少見了效。
但是憑昆然從那時候開始就對催眠沒什麽好感,所以當溫子舟跟他提起自己認識的催眠師有過治癒失憶症的成功案例時,憑昆然是打心底里覺得那種玄乎東西是不可能左右得了這種非心因性失憶的。
並且那位催眠師並不像溫子舟所說的,在業內廣受好評。起碼就方河打聽來的消息,那人的風評是很不佳的。年紀輕輕就在催眠界享有盛譽,但是他的治療風格實在不同於催眠師慣有的路線,催眠師要有溫和的性格幾乎是準則之一,那個家夥卻完全違背了這一點,催眠手法也比較強硬,只要把患者帶入到入睡階段,就基本拋下那套循循善誘,幾乎是逼迫患者說出心裡話。
老實說,光是想像會被陌生人侵入意識甚至支配自己,他就覺得犯噁心。
但是為了溫子舟,他必須積極一些。
「誰跟你說的我本事大到能支配你?」沒有穿白大褂的催眠師冷冷瞟他一眼:「不懂就不要多想,躺好。」
憑昆然啞然,也不跟他爭辯,耐著性子在那張看上去蠻舒服的沙發上躺下來,他最後看一眼這個表情絲毫稱不上溫和的青年,閉上眼睛。
「現在放鬆,什麽都不用想,先睡一覺。」
「……」
「在這裡,你不需要記得任何人,不需要記得任何事。」
「……」
「固有的記憶不會消失,你等它來就好。」
「……」
「它總會來的。」
催眠師沒有再跟他說話。他好像真的睡過去了。
然後做了夢。
一些零散的片段。沙雯在他的辦公桌前走來走去,高跟鞋在地毯上敲不出聲音,嘴裡一直碎碎念著,似乎在數落自己。
方河坐在自己的左邊,一邊開車一邊跟自己說著話,「你也不要太認真。」似乎是說了那麽一句。
溫子舟站在人群後面,猶豫著抬起手來,朝自己揮了揮,這是要告別嗎?
最後是個看不清臉的男人,似乎很年輕,幾乎算得上少年,低著腦袋站在自己面前,手裡來回把玩著一隻籃球。
接著抬起頭來,自己心裡想著這回能看清了,那張臉卻還是被什麽東西遮掩著,便慢慢朝自己靠過來。
嘴唇好像被親了,然後那個人對自己說:「我是誰?」
「我他媽怎麽知道。」
「你知道的,你再想想唄。」
「……我想不起來。」
「再想想。」
「說了想不起來。」
「你別瞻前顧後的行不,伸手摸摸,想知道就伸手摸摸這是誰。」
憑昆然動了動手指,終究沒有抬起來。
眼前的人就慢慢消散了,他這才有些著急,往前邁了一步,結果腳下一空,失重的感覺襲到頭頂,他聽見那個人說:「得了,醒過來吧。」
那種籠罩著自己的空茫感從周圍退去, 他感覺到背脊下面的沙發,然後他睜開眼睛。
年輕的催眠師蹙眉看著他,他只好問:「怎麽了?」
「你有不想記起的人?」
這回換憑昆然皺眉了,「什麽?」
催眠師把之前解開的袖扣扣起來,竟然是準備結束的模樣,一邊站起身:「今天就到這裡吧,下周一再來。」
憑昆然快速從沙發上翻身起來,「醫生,好吧我勉強叫你一聲醫生,你這麽著不合規矩吧,我好歹也是付了錢的,我才睡十分鍾就算完工了?還有你剛剛的話什麽意思?我有權利了解自己的病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