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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18:07 作者: 桐川林
白醫生說鍾黎夢到爸爸是一個巨大的黑影,一直籠罩著他,把他往光怪陸離的火中驅趕,他想逃,一隻小狐狸帶著他穿過了滿是玩具的沼澤,就快逃到盡頭了,只要推開那扇門他就能擺脫黑影,可一隻貓跳出來吃掉了那扇門。
「他說他半夜醒來之後非常非常氣憤,恰好看見一隻貓躺在花圃里睡覺。」白醫生輕輕嘆息,「他所做的那些除了是在發泄憤怒之外,還是一種潛意識的自保行為,通過傷害其他事物證明自己的強大,以說服和安慰自己無需恐懼。我目前只能了解這麼多,但是鑑於他昨晚的行為,我還是建議把他送到專門的醫院或者機構去。」
卓雨默和駱庭聞言,嚴肅地對視了一眼。
白醫生看出他們似乎還有疑問,便推推眼鏡:「還有什麼問題嗎?」
「鍾黎在國外一家療養院待了快20年,那邊的負責人說他情況一直比較好,人其實很溫和。但最近一年變得越來越容易焦慮,攻擊性越來越強,晚上也時常做噩夢。」駱庭說到這裡停了一下,略略思考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我最近也經常噩夢……會夢到我是小時候的鐘慕。」
他這番話同時讓卓雨默和白醫生都吃了一驚。
卓雨默沒想到駱庭竟然會主動和白醫生說起自己的事,說的還是他變成少年鍾慕的噩夢。
而白醫生則在吃驚駱庭噩夢的內容,這幾乎已經印證了她的猜想,不止如此,很可能現在鍾慕和駱庭的人格已經漸漸開始融合了。
但回到做噩夢本身,撇開諸如「兄弟連心」之類的玄妙唯心論調,鍾黎和駱庭----也就是鍾慕----都在近期頻頻噩夢,這當中有什麼必然聯繫嗎?
白醫生皺著眉苦思冥想,一時卻想不出什麼所以然。但這不妨礙她對鍾黎的判斷,儘管駱庭轉述了他在國外療養院裡的往日種種,她還是建議他們先將鍾黎送去專業的機構進行一段時間的治療,並且必須住院治療,如果他真的攻擊性越來越強,讓他待在環境自由的家裡很可能會出事。
送走白醫生,卓雨默讓駱庭上樓去看看鐘黎。駱庭看著他,明顯彆扭著不想上去。卓雨默摸摸他的背,低聲說道:「去吧,他做了噩夢,肯定很想你去看看的。也不要你怎麼安慰他,至少陪他坐一坐吧?」
「我又不是他的……」
「別嘴硬啊。」卓雨默伸手指指駱庭,讓他考慮清楚再說話。
「……」
駱庭最終還是一言不發地上了樓。
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當初決定去把鍾黎接回來並不是出於什麼感情上的動機,只是覺得這麼做更直接更省事,還能給鍾慕找找麻煩。他記憶中確實有這麼一個「哥哥」,但既不記得他的模樣,也不記得他的聲音,那個「哥哥」性格如何是好是壞,他都不清楚。
古怪的是,當他去到療養院見到鍾黎被鍾黎叫成「小慕」時,他心裡竟然湧出一股近似感慨的情緒。除了卓雨默,他對任何人的任何舉動都不會產生任何正面的情感與想法,更何況,他本來就討厭別人把他當成鍾慕,病態蒼白的青年卻憑著簡單的兩個字就讓他心裡產生了動搖。
甩甩頭,駱庭努力想擺脫這種無用的「親近」。他厭惡一切與鍾家有關的人和事,根本不想與他們有任何一絲聯繫。現在上樓也不過是因為卓雨默想他這麼做而已,他純粹只是想讓卓雨默安心而已。
上了樓,推門一進房間就看見鍾黎乖乖坐在飄窗台上,上身還被拘束衣綁著。大概是聽到了動靜,鍾黎回頭看向門口,看到是他來了,一下子就笑開了,特別溫柔地叫了他一聲「小慕」。
這一刻,看著穿著拘束衣對自己笑得如此明朗的鐘黎,駱庭忽然感覺心頭一抽,眉頭不覺便皺了起來。他走過去解開拘束衣幫鍾黎脫掉,嫌棄地把衣服扔在了腳邊。
他們在房間裡靜靜坐了一會兒,駱庭臉色不算好,鍾黎似乎很懂察言觀色,便很懂分寸地沒有主動靠過去,只是看一會兒窗外就扭頭看看「弟弟」。
「我……聽說你夢到爸爸了?」過了許久,還是駱庭率先開口的。他見鍾黎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了,這才試著問起噩夢的事,「你以前也經常會夢見他嗎?」
聽到「爸爸」這個詞,鍾黎眯起眼睛,兇狠暴戾的神色自他臉上一閃而過。好在他並沒失控,而是慢慢低下頭,想了想才說道:「就是最近才經常夢到他的……以前只會夢到媽媽和弟弟。」
十多年沒夢到過父親,怎麼最近突然就頻繁做有關他的噩夢?
駱庭真的不解,因為他自己也是如此。他以前幾乎不會做夢的,最近卻常常做他被關在籠子裡的夢。
「小慕……」
「嗯?」
駱庭下意識抬頭看向鍾黎,但旋即就意識到自己居然在毫無自覺的情況下應了鍾黎,內心一時懊喪無比。
「你也會經常夢到爸爸嗎?」鍾黎好奇地看著他。
「我說得很清楚,我……」駱庭煩躁地翻了個白眼,十二萬分想跟鍾黎說清楚他不是鍾慕不是弟弟也跟他不是同一個爸爸,可話到嘴邊,不知怎麼就變了,「……最近確實也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