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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16:40 作者: 舴舟
    這話並不盡實,不過是為了大家面上好看。

    顧氏不傻,且見孟芫半句沒提徹夜未歸的慕淮,就知道她心裡定是窩了火不好言明。

    「你同我講實話,是不是被你夫君這兩日的行徑給氣著了?」「你放心,我方才已去客院罵過他了,你且等著他來向你低頭認錯,往後萬不會再委屈你分毫。」

    孟芫心裡確還有些難過,卻不想勞動顧氏替她操心,只笑著答話,「我真的沒有同侯爺置氣。」

    只是死心了而已。

    顧氏拉起孟芫的手,語重心長,「好孩子,我知道你新歸家門,許多事放不開臉面同祖母講,但祖母待你的心,卻是半分不假的。就說昨夜,你夫君在城外緝兇冷落了你,這屬實是他的不是。我已狠狠教訓過他,他再不會如此慢待你了……至於那客院裡的陌生女子……」

    顧氏抬眼看了看滿屋豎起耳朵的下人,咳咳兩聲,「那女子入府也是別有隱情,並非你想像中的不堪,待晚些你夫君會親口同你解釋清楚。」

    孟芫低下頭,想到上輩子同慕淮如膠似漆的恩愛景象,莫說什麼被抬進府里的陌生女子,便是出門吃請都不曾叫個小唱。

    說到底,還是沒將她放在心上。

    「祖母不必擔憂,孫媳和侯爺並沒什麼齟齬,且往後也不會鬧出不愉令您老人家牽心掛腸。」

    是啊,她都不準備同慕淮做什麼鶼鰈情深的眷侶了,陌路之人,想吵起來只怕也難。

    顧氏窺孟芫神色,知道再難三言兩語解開她心結。

    解鈴還須繫鈴人,這閒氣是慕淮惹的,還得他低頭認錯才能令孫媳婦解恨,於是又兜轉了話題。

    「對了,你婆母今晨欲送你做見面禮的霓光霞,我已替你取了來,回頭你做個床帳也不錯」

    「她們姨甥慣來喜歡生事,若不是看在當年符家老太爺曾救過你已逝家翁的份上,我斷不會容她至今。不過我已想好了,這蠢兒婦我指不上,但孫媳的福我馬上就能受用了……等你歸寧回來,我便將府中中饋交予你打理,也好趁著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動,在一旁幫襯帶挈著些。」

    孟芫一恍然,上輩子,她是在入府月余才接手中饋,那個時候,顧氏祖母還曾笑言,「你們小兩口成日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的,尋常連我這個老太婆都要靠邊站,今日我偏要使個壞,將她的寶貝疙瘩強擄到我屋裡,日日替我勞心費力,我看你夫君能拿我個老太婆怎麼辦?」

    孟芫低下頭,神色一郁。

    果然,全都不一樣了呢。

    「老祖宗若不嫌我蠢笨,我定竭力跟你學。」

    罷了,縱然這輩子同慕淮沒了夫妻情分,但往日恩義還歷歷在目,總要替他將這侯府內宅打理得井井有條,也好讓祖母她老人家多過上幾年太平和樂時光。

    慕淮在客院足足待了近三個時辰,期間扶著桌椅在地上苦練了半晌才重新做到了行走自如。

    他也顧不得東屋裡的刺客還等著他逼問口供,先命人取了身新衣穿戴整齊,隨即迫不及待往正院去。

    一想到這趟是要低頭認錯哄人歡心的,他也不敢帶人,只一個人獨行。

    這會兒天色尚不算晚,卻正是府中廚房燒火籠炊的時辰。

    正院裡小廚房煙火氣正重,隱約已經有飯菜的香氣隱約飄出。

    慕淮隔著緊閉的門板有一瞬眼熱,在他最落魄那輩子,每日最溫馨的時光,便是晚間同孟芫和祖母用晚膳。

    那段光景,孟芫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家閨秀,也被逼無奈做起了燒水造飯的粗重活計。

    彼時慕家被抄檢,莫說七碟子八碗的場面菜,便是加了肉臊的餄餎都吃不起,後來孟芫陸陸續續當了暗中存下的一點陪嫁,好歹在他生辰那日做了一碗香椿雲吞……

    那香椿也都是孟芫在野地里采的,回來時連裙尾都被人踩破了,也不知是從多少人手裡搶下的……

    縱是塊石頭,也有被捂熱的那天,何況慕淮只是面上冷硬。

    所以打那之後的兩輩子,慕淮竭盡所能地對孟芫好,從一開始的感激報答,變作了難捨難分的男女只愛,天知道,只要能讓孟芫過得無憂無慮,再不用同地里刨食的粗野人爭嘴,他慕淮哪怕化身手染鮮血的修羅惡鬼也在所不惜……

    打那以後,他勵精圖治,收起往日玩世不恭之心,為使家中老幼不遭人欺凌,寧可做了當今聖人無往不利的重器,管是上山剿匪、還是抄家滅門,他手上沾染的性命,早已不勝枚舉。

    皇帝龍椅坐得越久,疑心便越重,偏太子死後,皇帝存世的幾個兒子個個不省心,慕淮周旋於權貴和奪嫡的皇子中,每日既要被冠以奸佞小人的罵名,又要小心應對天子的質疑,偶爾,還有皇子們的威逼利誘……

    只一睜眼,都須提著十分小心,猶如在刀鋒上起舞。

    而每日在床前留一盞燈,等他歸家的孟芫,是他最大的羈絆與溫暖。

    可是眼下呢,慕淮嘴角扯出個苦笑。

    新婚洞房之日,他棄新婦於不顧,不僅讓她備受冷落,還要遭到旁人鄙夷和閒言碎語;

    會親日,他枉孟芫體面,「攜美駕車同歸」,事後又驅離她心腹、觸怒她生出和離之心,半點不知改悔。

    娘子她從前跟自己吃過那許多苦,都未曾有過和離的念頭,此番該是有多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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