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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16:40 作者: 舴舟
如意猶豫一瞬,又輕聲代兩邊人引薦,「侯爺,這兩位是承平侯府主母倪夫人和她府上八姑娘,今日受邀來赴祖太夫人的流花宴。」
原本一臉寡淡的慕淮這才露出碰面以來第一個情緒,他如墨橫眉微微輕挑,隨後嘴角強扯出個弧度,又幾乎在一瞬消弭於無形,而那犀利眸色仍是一片生冷,似乎詮釋了方才那個「笑意」有多不情願。
「倪夫人,孟姑娘。」
他假笑不出,索性仍板著臉,只頷首作禮,不寒暄不打聽不好奇,且盡了禮數後不再留戀,又朝外行去。
倪氏本想要寒暄攀談兩句窺他心性的,結果話到嘴邊,那人已經打身側掠了過去!
如意面有尷尬,趕忙解釋,「侯爺在宮中盤桓了兩日,今早才歸府,應是給祖太夫人和太夫人問過安,還急著出門,還請夫人您容諒。」
一來解釋了慕淮行色匆匆的原因,二來以證慕府並非事先安排他和孟芫兩個人倉促相見。
倪氏雖稍有不滿,但也不會因此小事就借題發揮,只點點頭,由著如意繼續往深處領。
孟芫原本翻滾的心緒登時冷靜下來。
她方才除了漠然,沒從慕淮眼裡讀到任何情緒,更遑論失而復得的喜悅。
是了,哪有那般湊巧的事,一個兩個都如她一般僥倖重活一回。
以慕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秉性,頭回見個外府來做客的女眷,態度冷淡些再正常不過,沒有視而不見就已算做足了面子。
孟芫默默安慰自己,這事急不得,往後的日子還長,可又忍不住回頭望向身後那人離開的方向。
冷不防,正碰上一雙打量的目光。四目相對,將她偷窺的一幕捉了現形。
孟芫嚇得趕忙轉過身,只覺胸口的跳動噗通噗通震盪地不休,似乎稍不小心,就會從口中跳了出去。她趕忙捂住平復,疾走幾步跟上前頭的倪氏和秦娘子。
門外那人仍立在原地,前一刻還若有所思,隨即倏地笑了——不是方才的皮笑肉不笑,而是帶了抹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無奈和縱容。
慕淮反應過來,摸了摸嘴角,不禁再次陷入了思考。
近來總是做些奇奇怪怪的夢,以至於自己許多行止都和往日大相逕庭了,偶爾又會覺得很多沒經歷過的事、沒見過的人似曾相識。
想來是最近急件要案太多,休息不足的緣故吧……
想到這裡,他抬步往自己的二進正院行去,今日即將動身往蘄州緝拿在逃的前容恩侯商光霽,須責令小廝寒星儘快替他打點好行囊,若是這趟差使順利,就不至錯過十日後,祖母她老人家六十的整壽。
顧氏祖太夫人攜著她兒媳符氏太夫人已經在堂屋裡用過了一盞茶。
福宜山的九窨白華小團餅,皇宮大內一年統共也只能得三五斤,市面上更是有市無價、輕易見尋不著。
慕府所藏這幾兩,還是上個月慕淮辦差得力,皇帝額外恩賞的愛物。
如今既是為慕淮奔忙,正好被顧氏拿出來待客。
孟芫行到門口便嗅到了撲面而來的茶氣,是十年間再沒品過的香茗,隱約混著顧氏祖母慣用的安神果木熏。
孟芫原本還因方才那場猝不及防的冷遇而失落,這會兒一想到堂內的人,不覺又在臉上掛上兩個淺淺的梨渦,是從心裡往外止不住的笑意。
有生之年還能和老祖宗捧茶共敘天倫,真好!
門口守著的小丫頭見貴客行至檐下,分左右將剔透的寒冰石珠簾挽起,登時一陣嘩啦啦的悅耳脆響,如意又引著倪氏和孟芫緩步來到內堂。
屋子裡的女使正拿話哄顧氏開懷,恰提及方才出門的慕侯,「侯爺此番又立了大功,從宮裡賜下的封賞堆在正院,先時僻出來的小庫房怕是盛放不下呢……」
倪氏聽個尾音兒,沒有半分艷羨,反而心裡惴惴,今上待慕家的隆恩之盛,早已令無數言官口誅筆伐,至如今卻是愈演愈烈,御史台的端公們白費了筆墨,只能背地裡罵慕侯是殘害忠良的奸佞小人。
就連慕家這一筆筆不菲的恩賞,也大都是慕淮抄家滅門得來的橫財,仔細一想,天家也不過拿官路做了人情。
倪氏這話也只敢在心裡想想,畢竟孟家身份尷尬、曾是前朝降臣,全賴本朝開國時獻上傳國玉璽才得以封侯,若被當今御座上的人疑心,一個不好就是闔家身死之禍。
慕家兩位夫人孀居多年,但也同倪氏一樣,都有著侯夫人的誥命在身,因顧氏是長輩,倪氏主動帶著孟芫行了禮。
顧氏祖太夫人雖然已經有了春秋,但從前有著習武的底子,此刻看起來滿面紅光,她也不挑剔孟芫沒有執孫輩叩拜的大禮,而是滿眼含笑。
待眼前母女兩個蹲身起來,她便讓身側的安嬤嬤將事先備好的表禮呈過去。
倪氏打眼一看,額角就是一跳。
饒她這輩子見慣了翡翠珠玉,還是被眼前的玉璧晃到了眼,玉潔剔透的冰胎圓壁上,游離著如血綺光,若細看之下,那霞光還像雲蒸霞蔚一般,滾滾浮動……
若是她沒猜錯,這對血霞玉璧應是已經亡了的大晉朝里的皇室珍寶,且看水頭和流光紋理,還是上品中的上品。
就算撇開這一層不說,在古禮中,赤色玉璧本就是婚儀中必不可少的禮器,其象徵寓意僅次於聘雁的功用,一般是在大定時才用到的,慕家這見面禮給的,是成心故意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