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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16:40 作者: 舴舟
按說顧氏祖太夫人的孝,闔該由長房持守——畢竟繼室也是嫡妻,大房如今的掌家伯爺慕汯更要稱顧氏一聲祖母,更別說慕家宗祠族譜俱在伯府,孝奉先人也是正理。
但慕家又有不同,長房和二房的兩位太爺皆是畢氏祖太夫人所生,而顧氏祖太夫人所出的三房太爺慕望當年又格外出息,全憑著自己本事又掙來個博望侯的爵位,連著內府女眷的封誥都比西府還高,所以顧氏祖太夫人的後事,長房其實只按例從公中出了相應財帛和人手,操辦則是三房獨自周全,甚至於牌位如今還供奉在東邊侯府。
作為最近一代博望侯夫人,孟芫心裡清楚的很,西府這兩年沒有插手,是憋著後招的。
如今將到圖窮匕見的時刻,那兩位趕這關口上門,也就不稀奇了。
孟芫經年服藥,屋子裡的氣息既沉且悶,紫棠便尋了城郊濡泉莊子供奉來的瓜果擺在堂簾外的梨木茶案上,權當抵了薰香,也能做個待客的看盤兒。
不想周氏邵氏婆媳被請進屋時,卻執意要到裡間敘話,「我們去裡頭看看你們夫人,待會兒要說些體己話,你們都不必在旁伺候了……」
竟是直接開口攆人。
孟芫雖隔著簾幕,卻聽個分明,知道這兩位今日有備而來,便命紫棠將床帳落合,不想人見她頹朽之態。
另吩咐道:「去給大夫人和大少夫人尋兩個帷帽來。」便是連范娘子都不得進。
隨後,赤芍和銀染又從簾外挪進來兩把倚子,待上過茶就乖覺退出屋,又掩好門。
紫棠卻依舊守在孟芫床榻跟前,半點沒有要出去的意思。
周氏知道這是孟芫心腹,且要留下伺候湯藥,也不強求。
她先隔著帷帽的紗料看向合攏著的床帳,雖沒能相著人,但知道正主臥床半載就沒能下過地,略嫌惡地壓低了帽沿,這才堂皇開口。
「節里沒見著六弟妹出門,卻聽說,近來官醫局的人時常登門,昨日更是將秦正奉都給驚動了……我心裡掛念,所以今日特帶了琛哥兒媳婦兒來瞧瞧你。」
邵氏也在一旁搭腔,「是啊,我們這些做小輩的也均掛心的緊,只盼著六嬸娘能早日大好。」
孟芫這病,經好幾位御醫給瞧過,雖沒點破,但總逃不過一個「癆」字,兩府上下人人皆知,又哪有大好這一說。
孟芫忍著喉間癢意,勉力應付,「秦正奉新給出的方子,我喝了兩劑,確是比先頭強些……倒是這大雨潑天,讓大嫂和侄媳婦特意跑一趟,實在讓我心裡過意不去。」
「一筆寫不出兩個慕字,六弟妹這話可就顯外道了,想是怪著子侄們忙著讀書沒常來盡孝心,這才疏遠了,趕明兒個我就讓孩子們過府侍疾,你也正好仔細斟酌揀選……」
孟芫沒想到周氏竟一上來就戳火星子,沒忍住咳了兩聲。
紫棠見不得大房的人拿話擠兌人,索性插言道:「大夫人這可就是錯怪我們夫人了,這三兩年下來,每逢四時六節,哪回不是我家夫人主動拿了體己出來給哥兒們姐兒們添衣置帽以顯慈心,如今不讓小輩們登門,也不過是怕不慎過了病氣,那可是大妨礙的……至於侍疾,怕是也不妥。我們夫人體恤,就連屋裡這些近身伺候的,尋常掩了口鼻在屋裡待了個把時辰還要被遣出去,更別說哥兒們姐兒們身子嬌貴,磨耗不得……」
西府人口多,前兩年又逢顧氏祖太夫人去世,闔府上下丁憂守制,男人們沒了實職,那點爵銀屬實緊巴了些,孟芫寡居多年,也沒什麼花銷,又有大宗陪嫁,確是沒在往來間失過禮,對小輩們更是堪稱慷慨。
話是實話,但聽者卻覺得被刺了心,尤其周氏,從前端著長嫂的款,說慣上句,哪肯被個下人當面駁斥,直接冷哼一聲。
「六弟妹可真會調理人,主子們敘話,她個下人倒敢安眉帶眼的插嘴,這要是放在我眼皮底下,早打上一頓攆出門去,也省得敗壞主人的好名……」
孟芫沒有按著周氏預想賠禮,反倒笑了。
「大嫂怕是白替我操回心,您經年沒來還不知道,我去歲就已經發還了紫棠並赤芍她們兩個的身契,如今她們肯回來照顧我,只不過念著從前主僕相得一場……莫說打罵、發賣,便是重話我都捨不得胡唚。」
周氏見孟芫擺明了護短,還含沙射影說她胡咧咧,氣得立即從倚子上站起身,拿手指著床帳就要發作。
「你!」
邵氏趕忙拉扯住周氏衣袖,趁機插言。
「六嬸也真是寬仁,把些個外人放在跟前侍奉,咱們這樣的門戶,還少了使喚的人不成?侄媳我回頭就送幾個得力的過來,正好代我們小輩們盡孝。」
「可不敢煩勞,我這身子骨今日有、明朝沒的,何苦帶累旁的不相干的……再說,西府管教出來的人雖好,與我卻未必合用。」
邵氏印象里覺得孟芫是個面軟好說話的,不想她這麼生硬地給駁了。
眼看是往崩了談呢,只側頭看向周氏。
周氏經這一遭,也冷靜下來,又重新坐回倚子上,沉吟片刻,索性把來意一通兒說個清楚。
「老六家的,你我也都活了把年紀了,有些話,也就沒必要藏著掖著。我今日過來,不為旁個,只想要你個準話兒,這侯府的嗣子,你立是不立?」
作者有話要說: 下本寫《我繼承了一座無人島》,戳專欄可見,伸爪求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