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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16:14 作者: 小胖牛
天涼了,夜裡尤其冷,晚上十點多鐘小區里連個人影都見不著。
四下里安靜的就只能聽見風聲在響,許經澤站在陳燼家樓下,仰頭看看,那個黑洞洞的窗口嵌在溫暖靜和的萬家燈火里,就像突兀的缺了一塊似的。
從陳燼上初三到現在,漫長的三年時間,許經澤在這裡等了他無數回。涼風習習的夏天或者寒風刺骨的冬日,許經澤坐在車裡,看著夜暮漸漸散去,看著天邊泛出一線銀白,看著橙色的太陽從地平線下邊蹦出來。
那個時候他就知道絕望是什麼,只是不知道這麼疼。
疼疼也好。
至少證明還活著。
許經澤在樓門口台階上坐下來,抱著膝蓋也不知道呆了多長時間,就覺得胃裡泛涼,眼眶都是酸的。
手指凍的發僵,他掏手機給姚亦打電話。
那邊一聽是他立馬蹦了:「都幾點了?打電話關機?你在哪塊野著呢?地球又要盛不下你了是吧?」
許經澤笑:「喝高了,你來接我唄?」
姚亦最近跟老媽子似的,一邊躥起來拿車鑰匙一邊念叨:「別在路邊傻呆著啊,一會兒凍成冰棍了!你找家店坐會兒成不?」
許經澤還是笑:「行,我等你。」
※
陳燼根本不記得自己輾轉了多少家醫院,做檢查做的他都煩了。
最後許天漠先生把他帶到了軍區總部某某醫院,據說是託了不少關係才進來的,裡邊全是國寶級的專家,高等病房裡隨便拎出個病人出來那來頭都能震死一車人。
何必呢?
陳燼抱著膝蓋坐在床上,沉默了半晌,突然問:「這裡能遺體捐獻麼?」
兒子最近經常大半天不說話,突然來一句這個,陳一慧女士嚇著了:「啊?」
陳燼閉著眼睛偏偏頭,語氣平的要命:「我這個算不算疑難雜症?捐獻遺體可以解剖用做醫學研究吧?」
不是誰都有造福全人類的勇氣的,許天漠先生把陳一慧女士拽到門外,驚魂未定的跟她說:「我說你還不信!你看你看這孩子,絕對是有點心理問題……」
許天漠先生向來是個行動派,轉天真給陳燼找了個心理醫生來作診療。
那時候陳燼的視力時好時壞,並不能看的很清楚,事實上,大多數時候他都懶的把眼睛睜開。
醫生是個男人,好像個子很高的樣子,嗓音低沉,語速稍慢,帶著點懶懶散散的味道:「你好,我是周青堯。」
陳燼閉著眼睛在窗前坐著,沒吭聲。
那人笑了笑,在他身邊坐下來:「不想說話是吧,其實我也不想。」
第二天這人又來,這回自來熟了,坐在床邊開始咔嚓咔嚓啃蘋果,一點沒客氣。吃完之後笑悠悠問陳燼:「今天天氣不錯,想聊點什麼不?」
陳同學繼續沉默以待。
那人也不介意,把長腿架在桌子上,舒舒服服往椅子裡一斜:「那,我看會兒書。」在書頁嘩啦嘩啦翻動的聲音里,周某人拖著長聲又說:「你也想看書吧。可是我不會給你念的,等你眼睛好了自己看吧。」
總的來說,這就是個囂張跋扈臉皮厚的傢伙。
此人每天下午三點準時到陳燼病房來報到,一直呆到五點鐘,或者更晚。
開始的時候自己睡睡覺看看書,悠哉悠哉,後來每次過來手裡都抱著一大堆東西,筆記本電腦、牛津字典一樣厚的大部頭原文書、水杯、咖啡機甚至還有雙拖鞋,再後來,乾脆有些東西都不帶回去了……
他很有反客為主的架式啊!下一步,他是不是要把辦公室和臥室都搬過來了?這是多麼自由散漫又熱情奔放的靈魂啊……
這不是欺人太甚麼?
冷處理對此人毫無作用,陳燼忍無可忍,只好臉衝著牆勉強開口跟他說話:「你,真是心理醫生?」
周某人興味盎然:「如假包換。」
哼。陳燼頓了會兒,又問:「他們讓你診斷我是不是心理有問題?自閉?抑鬱?還是變態?」
這個嘛……
周某人把眼睛從電腦屏幕上移開,抬手推推眼鏡,勾著唇角笑了笑:「你的事情我都聽說了,我認為,你這裡……」他抬手指指自己太陽穴:「毫無問題。有問題的是他們,你只是愛上了一個人而己,沒那麼嚴重。」
第八十三章(完)
※
周青堯先生看上去總是一幅懶散到家的德性,十分有蒙古大夫的作派,可實際上相當敬業,執著,臉皮還厚。
沒過多長時間,陳燼同學的病房裡就堆滿了周醫生的個人私物,大到辦公桌文件櫃,小到毛巾剃鬚水,林林總總堆的哪都是,幾乎徵用了除病床以外的一切設施,最後陳一慧女士連個可以坐的椅子都沒找著。
陳媽媽環視四周:「這……」
周醫生淡定又從容,伸手把魚缸搬開,微笑著示意:「您坐這坐這。」
陳媽媽:「這……」
周醫生慢悠悠綻開個微笑:「魚。我特意從家裡搬過來的。您不覺得病房裡很冷清嗎?這個時候更應該多一點生機和活力。」
冷清嗎?菜市場都沒這熱鬧。陳媽媽繼續環視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