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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頁

2023-09-26 02:16:14 作者: 小胖牛
    切。聖母病。

    第六十七章

    ※

    許天漠先生覺得自己最近這人生真不如意。

    各種不如意。

    比手底下哪項投資失敗了血本無歸,或者哪個工廠經營不下去了需要再投資轉產,都更讓他鬱悶。

    這兩天干睜著眼睡不著覺,早上起來坐在床沿上喘氣,胸悶氣短,覺得自己突然老了好幾歲。他有十多年沒這麼心力交瘁過了。

    個人感覺還是其次,主要是,現在的情況己經完全超出了他所能想像和理解的範圍。他覺得吧,必須得跟二兒子談談了。

    對,鄭重的談一談。

    他穿著西服打好領結,坐在陳燼家飯桌上,習慣性的十指交叉,努力讓自己顯的理智而客觀,沉吟著說:「小燼啊,你還小,男人在青春期這個階段容易衝動,很多想法還不成熟,不要急著給自己下結論,你的人生還很長很長呢。」

    我真活夠了。

    陳燼不說話,手裡端著半碗湯,面無表情。

    許天漠先生絞盡腦汁,繼續曉以大義:「小燼你是好孩子,我們都以你為驕傲,但是有些時候不能太情緒化。等過一段時間,十年八年甚至一年兩年之後,你再翻回頭看看現在,就會覺得很多堅持根本不值得……」

    陳燼抬抬眼,強忍著噁心,問:「為什麼不值得?」

    冥頑不靈啊……

    許先生痛心疾首,幾乎要拍桌子了:「許經澤,他,他是你哥啊!!」

    是,他是我哥。

    陳燼站起來,把湯碗重重放在桌上。卡啦一聲響,薄瓷的小碗裂成兩半,五好爸爸許先生精心烹製的蛋花湯流的滿桌都是。

    這不是反了天了嗎?許爸爸氣的直要打抖。

    陳燼抬眼盯著他,聲音不高不低,眼睛裡空空蕩蕩,冷靜的嚇人:「別在我面前演戲了。就是因為你,我哥這輩子都不可能跟我在一起了,你不知道嗎?你有什麼資格教育我?我恨你。」

    偉大而萬能的許天漠先生就是有這毛病,有什麼事不論大小,非得在吃飯的時候談。他覺得把事解決了,自己就能順利通暢的安心吃飯了。可別人呢?

    陳燼說完轉身回了屋,把房門重重甩上。

    屋裡屋外長時間一片死寂,沒人出聲。陳燼沒開燈,屋子裡只有從窗外映過來的一點點光,剛好灑在床邊,像是淡淡的浸了水的模模糊糊一小片月亮。

    陳燼把枕頭抱在懷裡,在地板上坐下來。

    他沒力氣了,也不想哭。

    這枕頭是許經澤的。以前覺得這人就在自己身邊,伸手就可以摸著,無論如何都遠不了,可是現在整理整理,才發現他也沒留給自己多少東西可以做個念想。

    許經澤多好啊,自己大略想想,這些年裡都找不出與他無關的記憶。

    許經澤多狠啊,他以前連好好抱一下自己都不肯。

    現在好了,沒得想也沒得抱了。

    從本質上說,人就是種極其軟弱的動物。

    沒尖牙沒利爪,心裡開個豁,比把全身骨頭砸碎了還疼。而且總也沒個痊癒的時候。

    陳燼在地板上跪坐了很久,直到兩腳發麻才站起來。他從書架上隨便拿了本《線性代數》和一支筆,打開房門往外走,手裡還抱著許經澤的枕頭。

    時間很晚了,陳一慧女士和許天漠先生還在飯桌邊坐著,臉對著臉,中間隔著碎了的碗冷了的湯,相顧無言。

    看見陳燼從臥房出來徑直打開大門要往樓道里走,陳媽媽噌的站起來,白著臉問:「你幹什麼去?都幾點了?」

    「你們在這呆著,我去樓下找地方看書。」陳燼頭也沒回,說話語氣很淡,一絲一毫的火氣都沒有,冷靜的讓人心裡發涼:「媽你不是要結婚嗎隨便。就是別再讓我看見他,你們幹什麼都行。」

    ※

    老輩人說,生兒育女也是得看緣分的。

    有些孩子天生知道疼人,隨便放養著就行,磕磕絆絆不用費多少心思也能養大成人,孝順父母頤養天年;有些孩子跟父母就是命里相合,旺父旺母,啥事都不用家裡人操心費勁,一家人順風順水;而有的孩子,天生就是來討債的。

    這種債最是厲害,還到什麼時候也沒個頭,曠日持久,活到老管他就要管到老,除非倆眼一閉雙腿一蹬,才算徹底了解。這中間各種勞心費力受折磨,算也算不出個准數來。

    看看,這就是命。

    老天爺定的,誰也沒招。

    陳家老太太現在就一個疑問,我上輩子到底是作了什麼孽,這輩子老天爺讓我生這麼兩個女兒?!

    最近家裡打成一鍋粥,而且從家裡打到家外,大字報都貼了,比拿著大喇叭到街上廣播還影響惡劣。她們不要臉了,伸著手自打耳光,老太太活了七十年,丟不起這個人,也傷不起這份心。

    她給大女兒打電話,苦口婆心:「小穎啊,你就不能想開點嗎?讓他們去吧……」

    陳一穎在那邊牲口一樣嗷嗷直叫:「憑什麼要我想開?!媽,到現在了,您還偏心眼!!我是不是您生的?」

    她給二女兒打電話,急顏厲色:「你還想結婚?!鬧的還不夠嗎?!走遍天下抗不過一個理字,你哪占理了?」

    陳一慧跟石頭雕的似的,在電話那頭平平板板的回答:「媽,我的事您就不要管了。我己經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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