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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12:09 作者: Rhapsody
「這藥是講究火候的,你可以嗎?」辛無漪站在甲板上,看起來有些不放心。
「煎藥有什麼難的?讓你見識下爺的雙刀刀法。」林晚舟不太敢抬頭看他,昨晚就因為在月色下看了一眼,整晚沒睡著。他在那自顧自地舞起扇子,舞得人眼花繚亂。
辛無漪點頭,往船艙走去,林晚舟知道,他又是去看隔壁客艙那個染風寒的孩子的病情了。
功德一件件積下去,他很快就是得道高僧了吧,不知道積滿功德成佛這件事,是真的還是假的。
林晚舟握著扇子的手收緊,全然沒注意火勢越來越大,忽然一股焦糊味傳來。
「糟了!」林晚舟驚呼,為時已晚,只見藥爐冒起了黑煙。
林晚舟愧疚地回到客艙,端著一鍋黑糊糊的藥,道:「還能喝嗎?」
辛無漪打開聞了聞,搖頭,道:「毀了。」他抬頭望著滿臉歉意的林晚舟道:「罷了,你本也不用天天喝。至於我,少一碗,無妨。」
林晚舟抬起頭,小心問道:「我能知道,這是什麼藥嗎?」
辛無漪接過藥碗的手一滯,低聲道:「安神,只是安神。」
林晚舟想問,那少了它,可還能睡得安穩,終究沒問。
他也很快得到了答案。是夜,辛無漪忽然悄悄起了身,向外走去。
林晚舟半睜開眼,心想之前從未見過他起夜,伸手打了個哈欠,卻摸見尚有餘溫的被褥上,唯有枕邊一片冰涼,他心中一凜,坐直了身體。
船行峽谷中,夜風特別強勁,林晚舟無聲覓去,只見辛無漪站在船頭,一動不動,他心中明白,不再上前,默默地立在風口,替對方擋住一些風。
辛無漪許是察覺風小了些,猛然回頭,他的臉藏在黑暗中,卻能看出一點點反光,聲音難得出現些許驚慌:「你……」
「吶,隔壁的那個胖子呼嚕聲確實有點大,你這麼講究,一定睡不好,那也沒辦法,忍著點吧。」林晚舟往船艙一努下巴。
微光映出辛無漪的一點下巴,林晚舟看到,他嘴角輕輕抬了一下。
「我睡這邊,給你擋著,聲音興許能小一點。」回到客艙,林晚舟裝模作樣地抱怨著,毫不介意地枕在還帶著些許cháo氣的枕巾上。
辛無漪背對著他躺著,沒說話。
「我說,這胖子可真能打呼。」隔壁忽然鼾聲大作,辛無漪動了一下,林晚舟皺眉,伸手捂在對方的耳朵上。辛無漪身體一僵,卻沒有撥開他的手,須臾,放鬆下來,似乎正在入睡。
辛無漪的頭髮隨意地散落在林晚舟臉邊,雖然在船上不便洗漱,但是辛無漪的頭髮卻沒有半點異味,反而和他隨身的香囊一樣散發著一股奇楠香。
「這樣的人,怎麼能讓他去出家呢?」林晚舟想著,這三千青絲如果都剪了,剩一個發亮的光頭,再燙上幾個戒疤,還能憑背影也撩得人心痒痒嗎?多可惜啊。
隔壁的胖子似乎翻了個身,鼾聲一下子消失了,林晚舟從辛無漪的耳上撤下手掌,摟到了對方腰上。
說來奇怪,這樣近的摟著,林晚舟覺得除了心疼對方的瘦弱,竟無半分齷蹉的欲望。
第十日
昨天下船後,兩人換了馬車,繼續往凌州方向走。
辛無漪又變回了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樣,似乎那一夜的一抹笑,一滴淚,都只是夢境而已,林晚舟心裡大嘆可惜,這樣自己都沒理由去親近他了。
轉眼已到午後,再往前走小半個時辰,傍晚前就能到落腳的小鎮,林晚舟叼著一根糙,悶悶不樂地趕著車,車廂裡面靜悄悄的,一路上兩人都沒說過一句話。馬車沿著山路緩緩走著,林晚舟心裡盤算著到青山寺的時間,十根手指就能數得出來,他數得焦躁無比,忍不住一口咬斷了嘴裡的糙精。
路邊忽然撲出一個龐然大物,林晚舟緊張地一勒馬繩,馬受了驚,前蹄高高抬起,眼看就要落下砸到突然出現的胖老漢身上。林晚舟飛身躍起,抓著老漢向一旁閃去,不料因腳上還有傷,老漢又很胖很沉,身子一歪,兩人摔了個狗啃泥。
車的帘子動了動,一隻手掀開了布簾。
「別別!等一下。」林晚舟趕緊把胖老漢扶起來,檢查了一下兩人的狀況,因為有他擋在下面,老漢無大礙,林晚舟趕緊將衣擺上的土灰拍緊,整了整自己狼狽的樣子。
「可以了嗎?」馬車廂里辛無漪低聲問。
「可以了。」把最後一塊土灰拍乾淨,林晚舟道。
辛無漪掀簾下車,對老漢道:「老漢家,怪我們趕路太急,沒傷到吧?」
胖老漢不語,只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著他,忽然一回頭,往林晚舟肩膀上一拍,壓低嗓子道:「果然好眼光。」
「啊?」林晚舟一臉愕然,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胖老漢已經踮起腳,摟住了他的肩膀,掛著他,將他扯到一邊。
「好眼光,原來劉姑娘這麼漂亮。都乘你車了,有戲,有戲。」老漢擠眉弄眼,笑得滿臉皺紋皺成個核桃樣。
林晚舟還沒明白過來,老漢又掏出一張紙,拍到他手裡,低聲道:「這戲票,本來是明天要帶我家媳婦兒一起去看的,便宜你了,快,請人家一起去。」
林晚舟哭笑不得地看著手中的兩張紙,這哪是什麼戲票啊,分明只是兩張舊書頁,破破爛爛的。他明白過來,這個老漢,多半是腦子不太好使。
也不用問辛無漪要不要幫老漢一把,肯定又是一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林晚舟直接對辛無漪說:「看老伯穿得不錯,應該是前面鎮子的人,把他扔在這也不是個事,不如帶他回去找他家人吧。」
辛無漪頷首,轉身掀開了帘子:「老漢家,上車吧,我們送你回去。」
老漢看了一眼辛無漪,一個勁地搖頭,道:「我都成親了,跟別家姑娘乘車算什麼事,媳婦兒要吃醋的,要罰我跪搓衣板的,我要坐前頭。」
推讓半天,老漢始終不肯上車,林晚舟無奈,只好讓他坐到了自己旁邊。
老漢一路都在絮絮叨叨,說些不著頭尾的話,說自家媳婦兒等自己回家吃飯,要不是趕來給他支招,早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去了。林晚舟無奈,只能邊趕著車邊聽著。
「等一下!」老漢忽然一聲高呼,還沒等林晚舟把車停穩,他便往下一蹦,跟一團灰撲撲的棉球一樣,滾進了路邊的糙叢里。
林晚舟趕緊跟上,只見高高的茅糙之後居然是一片野花叢,老漢樂呵呵地蹲在地上,摘了一朵又一朵,一邊摘一邊笑著念叨:「這朵好看,這多朵也好看,她準保喜歡。」看到林晚舟站在後面,歪嘴一笑道:「給你嫂子帶,他就喜歡這個。」
其實這裡長著的,不過一片尋常野花,顏色也不甚艷麗,但開得多了,竟也有幾分趣味,林晚舟目不轉睛地看著老漢樂不可支地摘花,忽然低頭一笑,彎下腰,不時隨意摘起幾朵,拿到眼前看看,覺得有個別乾枯殘破得厲害,便挑了出來,不一會兒就有一小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