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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09:21 作者: 霧矢翊
曲瀲低頭親了親她,從奶娘那兒得知已經餵過早膳了,決定帶她去寒山雅居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順便也看看她如何了。
這次的事情,紀凜應該也告訴淑宜大長公主了,不知道她會如何,曲瀲多少有些擔心。
到了寒山雅居,曲瀲發現這兒冷冷清清的,以往也很冷清,如今更是多了一份壓抑。
曲瀲讓人去通傳,有點兒擔心今日淑宜大長公主不見人。
幸好,淑宜大長公主並沒有拒絕她。曲瀲牽著她家小閨女,進了淑宜大長公主的安居室。
「母母~~」
阿尚甜蜜蜜地朝淑宜大長公主叫道,那甜蜜蜜的樣子,真是讓人無法拒絕。原本曲瀲教她叫曾祖母的,可是小孩的嗓子未發育完全,喜歡叫單音或者是疊音,所以直接去掉了前面兩個字,叫起母母來,曲瀲糾正幾次都糾不正,只得由她了。
淑宜大長公主的臉色有些糟糕,眼底也有些浮腫,不過看到阿尚時,臉上便露出了笑影。
「阿尚到曾祖母這兒來。」
阿尚快樂地往淑宜大長公主那兒跑去,淑宜大長公主將她抱到懷裡,摸摸她的小臉,發現有些冰冷,不禁對曲瀲嗔怪道:「天氣這般冷,你怎地還帶她過來?」
還不是擔心您老人家?有個小孩子在也好分心。
曲瀲不好明說,笑著道:「阿尚想曾祖母了,所以便過來了,阿尚,是不是呀。」
小阿尚瞪著眼睛萌萌地看了下娘親,然後又朝淑宜大長公主咧嘴笑。
曲瀲帶著阿尚在寒山雅居里待了大半天,有個小孩子鬧騰著,果然將淑宜大長公主的注意力轉移,臉上的傷感也去了許多。
紀凜一直忙到掌燈時分才回來。
曲瀲迎過去,首先在他臉上掃來掃去,那謹慎的模樣兒讓紀凜忍不住一陣失笑,牽著她的手回房。
「為何如此看我?」他柔聲道,一雙眼睛清清潤潤的,人看著有些清瘦,皆是這陣子未休息好之故。
曲瀲慢吞吞地說,「看看你是不是又變臉了,省得被你欺負。」
她這話說得極自然,自然得仿佛就像在說今天的天氣真不錯一樣,紀凜微微愣了下,回頭看她,發現心裡其實已經不介意她說這種話了。世人覺得雙面人是妖孽,乃不祥之人,他面上看著不在意,心裡對此極為忌諱,雖知道自己是那樣的人,卻不喜人提及。
可是從什麼時候起,卻不在意她在不經意間提起來了呢?
大概是從她說「不怕」開始吧,因為無論是哪一個他,她的態度從來沒有變過,甚至讓他覺得,在她面前,自己是個正常不過的人。
想到這裡,他伸手,將她擁進懷裡,輕輕地吁了口氣。
「你作什麼呀?」被他突然抱住時,她忍不住又笑起來,聲音是江南女子特有的嬌聲軟語,帶著些許的甜糯,就像喝了甜甜的糯米酒一樣。
「突然覺得,六歲那年能遇到你實在是太好了。」他輕笑道,如果沒有那次的相遇,恐怕這一生,他都不會與她有交集,更逞論是兩人作夫妻。
這樣的緣份,宿世難求。
曲瀲雖不知道他為何有些感言,但是心裡卻高興得要死,哼道:「那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會騙了個尊貴的未婚夫回來!」
她嘻嘻哈哈的,態度有些不正經,他只是溫柔地笑著,帶著一種包容和縱容,仿佛不管她做出什麼不好的事情,他依然會如此包容她。
兩人歪纏了下,曲瀲忙讓他去淨房洗漱,而她也讓廚房傳膳。
晚膳過後,曲瀲又開始伺候她閨女,直到將她哄睡了,才回來。
回到房裡,曲瀲便看到坐在炕上發呆的男人,走過去碰了他一下,問道:「你怎麼了?」
紀凜回神,見她回來時,朝她微笑,「你回來啦,阿尚睡了?」
「嗯,睡了。」曲瀲忍不住揉了下腰,「那簡直就是個小祖宗,越來越難纏了,已經會和我頂嘴了,雖然我都不知道她說了啥,可每次罵她,她也會罵回來,真是凶。」
看著她面上抱怨,卻是一臉掩不住的笑意,他也忍不住微笑起來。
直到兩人就寢後,紀凜方才道:「阿瀲,今日在宮裡,皇上召我去太極殿,交給我一個任務。」
曲瀲有些昏昏入睡,迷濛地問道:「什麼任務?」
「五皇子在北蠻人的幫助下逃出京城,皇上讓我去追捕他,以及毀去北蠻在大周的探子。」
曲瀲的睡意瞬間沒了,瞪大眼睛,黑暗中,她自然什麼也看不到。
半晌,她問道:「幾時出發。」
「明日一早。」
曲瀲頓時有種撓花他臉的衝動。?
☆、第 213 章
? 一時間,室內十分安靜。
黑暗中,可以清晰地聽到窗外的北風呼嘯而過的聲音,拍打著窗欞,發出細微的聲響,卻在這種安靜中無限地放大。
可能是她的沉默讓他有些不安,他下意識地伸手摟緊她,輕輕地喚道:「阿瀲……」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能不去麼?現在天氣那麼冷,眼瞅著就要過年了……」
「對不起。」
曲瀲也知道自己在無理取鬧,既然皇上下了暗旨,紀凜怎麼可能抗旨?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他沒有拒絕的權利。古代這點就是不好,簡直就是沒人權。
「阿瀲,皇上對我其實並不是那麼信任,他信任的是景王,可惜景王的出身,註定了一些事情景王無法出手,他必須要避嫌,皇上也不會讓他插手。這次京中叛亂,我算是取得了皇上的信任,所以皇上才會將此事交予我。而我也想為祖父報仇,最好能趁著這次,將北蠻埋在大周的探子都拔除,如此在北疆的三叔也能……」
他在她耳邊,溫聲細語地將自己的心思及謀算娓娓道來。
「阿尚很快會長大,她不比男兒,我總要為你和阿尚謀劃,讓你們一輩子富貴無憂,不必看任何人的臉色,反而讓人要看你們的臉色,讓你不必對任何人折腰巴結,甚至連宮裡的貴人也不能。」他說著,親吻著她的眉眼,「我的阿瀲,只須要開開心心就好。」
曲瀲聽得有些不安,總覺得他好像要放大招似的,這次的京中叛亂並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開始。
人生那麼長,總要活出個瀟灑。這人的性格註定了他不會甘於平凡安逸。
曲瀲突然坐起身。
「阿瀲。」他也跟著坐起,「怎麼了?」
曲瀲沒好聲氣地道:「既然你明日一早要出門,我自然要給你收拾行李,現在天寒地凍的,並不適合出門,我會擔心……」說到這裡,她的聲音低了下來,縱使不看,也能想像她臉上的沮喪難過。
紀凜將她納入懷裡,「不必了,常安會安排好的,我明日要走了,你不多陪陪我麼?」
那聲音又輕又軟,聽得人耳膜都發軟,曲瀲翻身壓在他身上,伸手緊緊地摟著他的腰,悶悶地道:「你大概去多久?過年能不能回來?」
「還不確定,快的話也就兩三個月的事情,如果慢些,也要半年左右。那些北蠻人像老鼠一樣在大周藏了那麼久,自有一套隱藏功夫,可能需要費些時間。」
曲瀲心情很低落,低落到都懶得強裝什麼了。
紀凜習慣了她無論何時,都能自得其樂及開朗樂觀的性子,雖然他從未明說過,但是很多時候,她這樣的性子會不知不覺間影響到他,讓他覺得生活充實而美好,並非全是陰暗寂寥的。所以當她沉默時,頓時有些不知所措,只能緊緊地摟住她,在她耳邊保證道:「你放心,我會平安無事回來的。」
曲瀲將腦袋拱在他頸窩間,沒有說話。
*
天未亮,紀凜便起床了。
他剛動一下,便發現原本蜷縮在被窩裡的人一骨碌地爬了起來。
「天還沒亮,你再歇息會兒。」
「不了,先送你出門吧。」曲瀲淡淡地說道,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卻無多大睡意。
她幾乎整晚未瞌眼,怕打擾到他休息,直挺挺地躺到天亮。
紀凜警覺性極高,如何不知道她整晚未睡,讓他也跟著未瞌眼,只是知她心思,便假裝入睡罷了。
曲瀲親自伺候他洗漱更衣,站在他身後,拿了象牙梳子為他梳理那頭光滑柔澤的長髮,用玉冠束起。透過被打磨得光滑清晰的銅鏡,她看到他的目光落到自己臉上,鎖得極緊,讓她忍不住朝他笑了下。
宮心等丫鬟發現室內的氣氛有些壓抑,雖然詫異於曲瀲今日反常的行為,但是主子們不說,便保持沉默。
天未明,外面便飄起了雪,雪花如飛絮,落到臉上冰冰冷冷的。
曲瀲身上披著一件大紅猩猩氈的斗篷,頭罩著雪帽,親自將他送出暄風院門口,雙手縮在袖子裡,望著他消失在天色未明的黑暗中,面無表情。
「少夫人,天寒,還是回屋子裡罷。」碧春柔聲勸道。
曲瀲站了好一會兒,直到臉龐被冷風吹得僵硬,才轉身回房。
回房後,曲瀲躺在床上稍稍睡了會兒,直到天色大亮,聽到阿尚拍門的聲音,便爬了起來。
用過早膳後,曲瀲帶著阿尚去了寒山雅居。
淑宜大長公主見她精神不好,眼底有些青色,心知她這模樣為何,便勸慰道:「你放心,暄和十歲時就和他三叔出門,那幾年大江南北都走過,身邊又有皇上派的大內侍衛跟著,不會有什麼事的。」
曲瀲低落地應了一聲。
淑宜大長公主知道他們少年夫妻傷離別,勸多了也沒用,便沒再勸,過個幾日便好。
果然,過了幾日,曲瀲精神終於好一些了。
此時,京城也基本上從那場叛亂恢復過來,隨著臘月的到來,京城的熱鬧氣氛也越發的濃郁。不管是達官顯貴,還是平民百姓,似乎恢復到了以往的日子,只是當朝廷的聖旨下來,方打破了這種佯裝的平靜。
有人升遷有人降職,可謂是幾家歡喜幾家愁,除此之外,那些被抄家滅族、斬首流放的家族也成了一種皇權的震懾。
曲瀲雖然沒有出門,但也從邸報和常山那兒知道那些參與叛亂之人的結果,幾位參與進來的皇子和宗室圈禁的圈禁,貶為庶民的貶為庶民,而以忠勇侯府為首的叛亂之人,抄家滅族,於菜市口斬首示眾,那日血腥沖天,血流成河。
這次的叛亂,被波及的範圍太廣了,幾乎可以說是慶煦帝登基以來第一次如此血腥的流血事件,也讓朝臣知道這位仁德的皇帝並不只是仁德,二十年籌謀,二十年等待,一朝震懾,無不駭破人膽。
直到過了臘八,眾人才緩過勁來。
天氣雖冷,曲瀲仍是趁著某日放晴時,帶著阿尚去了一趟景王府。
曲沁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因為懷孕的原因,臉龐變圓潤了不少,整個人都看著有些臃腫,不過她看起來精神很好,不經意微笑間透露出來的韻味,像拂面的春風,一直吹進人的心坎里。
「你怎地來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曲沁拉著妹妹的手,在她臉上掃來掃去。
曲瀲笑道:「哪有什麼事情,就是看天氣好,便過來看看你。」她一手牽著閨女,一手挽著姐姐的手,進了暖閣。
阿尚一隻小手扯著母親的袖子,好奇地探頭盯著曲沁的肚子,一雙眼睛瞪得溜圓,那可愛的模樣兒,讓人有些忍俊不禁。
曲沁讓人做了幾樣香軟可口的奶制點心,親自拿了一塊遞給她。
小阿尚不愧是被自家娘親稱為吃貨的,發現是吃的,馬上歡喜起來,一雙小胖手捧著啃起來,邊吃邊笑眯眯的,看得曲沁也有些忍俊不禁。
「我聽你姐夫說,暄和奉旨出京了,你也別太過擔心,以他的本事,不會有什麼事情的。」曲沁安慰道。
說到這個,曲瀲又有些索然無味,人人都叫她別擔心,可是她如何不擔心,特別是這樣糟糕的天氣,生怕他冷著凍著,心裡極度不好受。
曲沁拍拍她的手,繼續道:「這事也唯有暄和能辦,其他人的話,皇上根本不放心,就算是你姐夫,皇上也不會將此事交予他。」說到這裡,她突然笑了下,又道:「不過到底是親皇叔,皇上以後指不定會讓你姐夫去教導太子。」
「哎?」曲瀲忍不住看她。
曲沁朝妹妹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曲瀲雖然沒有滲透她話里的意思,但是大概有些明白了,一時間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不過可以確定,如果小太子能平平安安長大,平平安安登基,對於他們只有好處沒壞處。
曲瀲開始琢磨著景王洗腦的功夫有多強了,想到他曾經當和尚時折騰勁兒,頓時覺得小太子以後估計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姐妹倆坐在一起隨意地說著話,話題不知不覺便轉到了前不久的京中叛亂。
「當時我擔心極了,幸好你們都沒什麼事情。」曲沁微笑道,「幸好那晚湙弟及時將母親送到榆林胡同,方才沒有發生什麼意外。只可惜,平陽侯府多少受了些牽連……」
說到這裡,曲沁有些悵然,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平陽侯府曾經算計得太厲害,不管是大皇子、三皇子等都與平陽侯府有姻親關係,雖然都是出嫁女,可也因為如此,鬧得皇上不喜,若非看在駱老侯爺的面子上,只怕皇帝這次對駱府根本不留情面。
如今駱府越發地夾著尾巴老實過日子,府里的幾位大老爺也不敢像往日一樣,幾房如同鬥雞眼一般,甚至因為駱槿是大皇子側妃的原因,使得駱府三房的氣焰終於被打消了許多。駱老夫人也因此而蒼老了不少。
曲沁雖然心疼外祖母,可想著這次的教訓,讓平陽侯府老實過日子,外祖母也能安享個晚年,便沒有怎麼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