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頁
2023-09-26 02:09:21 作者: 霧矢翊
「可需要開個方子?」淑宜大長公主關切地問道,擔心曲瀲當時那一摔摔出什麼內傷來。
大夫被弄得無奈,也知道時下內宅婦人身子嬌弱,通常有丁點兒毛病便要吃藥,還經常亂服藥,沒病要也吃出病來,當下道:「是藥三分毒,老朽覺得世子夫人暫時不必吃藥,如果世子夫人身體還有什麼不適,屆時可以再看情況。」
曲瀲覺得大夫說得沒錯,她就磕到了額頭,蹭破了塊油皮罷了,還沒達到吃藥的程度,不過她也知道淑宜大長公主這是關心她,當下也附和大夫的話,方才讓淑宜大長公主沒有再讓大夫開藥方子。
雖然上了藥,但曲瀲仍是覺得疼得厲害,特別是手心處,那種火辣辣的痛覺,幾乎讓她痛得想要將這手砍了,因為疼痛,她的臉色有些白,神色也懨懨的。
淑宜大長公主見她疼得厲害,便對大夫道:「還是開個止痛的方子罷。」
這回大夫倒是沒說什麼了。
曲瀲整個人都懨懨的,耷拉著腦袋坐在那兒,捧著那隻受傷的手忍不住吹了吹,可惜作用不大。
突然感覺到一具小身子挨了過來,曲瀲轉過頭,便看到她家閨女一隻小手搭在她的膝上,扁著嘴瞅她,一副很委屈的樣子,顯然先前碧春攔著她不讓她親近娘親的事讓她委屈極了。曲瀲伸出沒受傷的左手摸摸她的腦袋,愁眉苦臉地道:「阿尚寶貝,你娘我現在受傷了,可沒法子抱你了,要乖啊!」
說著,她舉纏著紗布的手舉到小傢伙面前晃了晃。
阿尚看了下,突然伸出小胖手抓住她的手,周圍的丫鬟嚇了一跳,就怕小孩子不知輕重,弄疼了曲瀲。幸好阿尚的手小,只能握住她的手指,湊過臉來瞅了瞅,然後又抬頭看她娘。
「看什麼?」曲瀲被她逗得有點兒想笑。
阿尚抬頭瞅她,突然朝她叫道:「娘娘~」
曲瀲愣住了,連一旁吩咐丫鬟去給曲瀲煎藥的淑宜大長公主也愣了下。
反應過來後,曲瀲欣喜地一把摟住她閨女,喜道:「阿尚,再叫一次,叫娘,娘~」
「娘~」阿尚笑呵呵地叫著,聲音又嬌又軟,還有些含糊,不過卻沒有發錯音。
聽到這聲「娘」,曲瀲頓時精神抖擻,就算手心處疼得要死,也覺得沒啥大不了的了,整個世界飄滿了粉紅色的花朵,只覺得懷裡的閨女真是可愛到爆,忍不住親了又親。
「哎喲,我們小阿尚會叫娘了。」淑宜大長公主也十分高興,將阿尚抱到懷裡,笑道:「來,阿尚叫曾祖母。」
「娘!」阿尚朝她叫得響亮。
「是曾祖母!」
「娘!」
「曾祖母!」
「娘!」
「……」
淑宜大長公主看著朝她笑得甜蜜燦爛的曾孫女,一時間好笑又好氣,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用手輕輕地捏了下她的小鼻子,小丫頭反而對她笑得更歡快了。
曲瀲暗暗偷笑,心裡得瑟,不愧是她生的,先會叫娘了。只是當她發現閨女對著誰都叫「娘」後,就笑不出來。
丫鬟很快便煎好了藥,放得微溫時便端過來。雖然藥汁苦了一些,但曲瀲仍是一口喝了,只盼著藥效快點發作,讓手別那麼疼,沒受過這麼重的傷,一時間真是沒辦法忍耐。
看著她喝了藥後,淑宜大長公主說道:「你受了傷,先回去好好歇息,我便不留你了。」然後又叮囑她別讓傷口碰到水之類的,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曲瀲笑著告辭,帶阿尚離開寒山雅居。
回到暄風院,曲瀲讓丫鬟們照顧好閨女,回房簡單地洗漱了下,便在丫鬟的伺候下入睡,希望一覺醒來後,手沒那麼疼。
可能是喝了藥,曲瀲這一覺睡得極沉,等醒來時,整個人都暈暈沉沉的,只覺得渾身上下都難受,意識渾沌,直到人小心地扶起來時,她抬手就要摸著同樣抽疼得厲害的腦袋,手便被人抓住了。
「小心,你的手還傷著。」一道壓抑的低沉聲音響起。
曲瀲懵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看向坐在床邊背著光的男人,喃喃地道:「你回來啦……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酉時正。」
曲瀲頓了一下,有氣無力地對他道:「你今天回來得倒是挺早的。」
「我申時不到就回來了。」他握住她纏著紗布的那隻手,聲音壓抑著什麼,「我聽說你遇襲的事情,就直接回來了。先前見你在睡,便沒吵你,你現在覺得如何?哪裡難受?」
曲瀲懨懨地靠著大紅色冰裂紋錦緞大迎枕,腦袋一抽一抽地疼著,連精神都沒辦法集中,有氣無力地說:「頭疼得厲害,手也麻麻痛痛的,根本沒怎麼止痛嘛。」一時間,倒是怨怪起大夫開的止痛藥來,感覺一點兒用都沒有。
「頭疼得厲害?」紀凜被嚇住了,頓時看向她額頭上那片觸目心驚的青瘀,當下直接叫了宮心過來,對她道:「你去找常安,讓常安馬上去請景王過來一趟。」
宮心以為曲瀲有什麼不好,慌忙應了一聲便下去了。
曲瀲見他風風火火的,說道:「也不用叫姐夫過來吧?不過是磕到腦袋,可能有點兒後遺症罷了,過幾日便沒事……」
「閉嘴!你懂什麼?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注意,以後你會留下頭痛之疾!」他突然暴怒起來,「你這麼弱,能承受那種痛麼?」
曲瀲的睡意被他突如其來的暴怒給吼沒了,瞬間清醒得不行,忍不住轉頭看他。
初夏時分的夕陽的光芒從窗欞斜she進來,寸寸光陰,將室內的物具的影子拉得瘋長,掛著帳幔的金色鉤子折she夕陽的光線,也讓她終於看清楚了床前男人含怒帶煞的眉宇,眼中翻滾著壓抑不住的暴戾。
他此刻的模樣,就像一隻困獸,讓她莫名地有些心酸。
她故意做出一副輕鬆的樣子,「哎,你別生氣,我沒你想像的那般弱啦,我挺好的。」她伸出沒受傷的左手,按在他緊皺的眉宇間,笑道:「別皺著眉了,不過是磕了下腦袋,現在只是有點兒後遺症罷了,真的啦,你要相信我,我這回可沒騙你。」
他直挺挺地坐著,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的臉,然後突然伸手將她緊緊地按在懷裡。
曲瀲的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被他摟得挺疼的,但卻沒有吭一聲。她一遍一遍地撫著他的背,無言地安撫他躁動驚惶的心。這一刻,心裡甚至寧願他別這般敏感,別這麼在意自己,省得受苦的還是他。
「你那麼弱,受點兒傷都會疼得厲害,他們怎麼敢、怎麼敢----」
他的聲音像是從牙fèng里擠出來的一般,聽在她耳里,像一記重捶敲擊在心臟上,又蘇又麻,難受極了。
她很耐心地一遍一遍地撫著他的背,感覺這一刻,這個男人就像個孩子一般,需要耐心而溫柔地對待,否則他就要爆炸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將她放開,只是眼眶卻是紅的。
曲瀲一把拉住他,湊到他面前,在他要撇開臉時,唇印在了他的眼角。
「你幹什麼?」他粗聲粗氣地叫起來,聲音暗啞。
曲瀲看著那雙紅通通的眼睛,那裡還有未乾的淚痕,故作輕鬆地笑道:「我沒幹什麼,就只是想親你罷了,難道我不能親你啊?」見他又要發怒,她卻朝他笑得燦爛,軟聲道:「暄和,我真的沒事,會一直陪著你的,你不用擔心。」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啞聲道:「如果我無法陪你呢?」
曲瀲臉上的笑容僵住。
看到她受傷的眼神,紀凜一把抹了下臉,起身走了出去。
等他回來時,端了一盆清水過來,絞了條帕子給她擦臉,扶她到臨窗的炕上坐下,對她道:「你餓不餓,想吃點什麼?丫鬟說你晌午時沒吃什麼東西。」
曲瀲懨懨地道:「頭疼,沒胃口。」
他看起來好像又要暴怒生氣了,但卻生生地壓抑下來。曲瀲看著他這模樣,卻覺得一點兒成就感也沒有,以前還曾暗暗得意他無論哪個人格,都被她鎮得死死的,可是如今,她倒是寧願他不管不顧地發泄出來。
他其實也知道自己可能會因為暗疾而活不久,但是卻希望她能活得長長久久的,捨不得她受一點兒傷。
「好歹吃一點兒吧。」他低聲下氣地哄道。
曲瀲不想和他置氣,便應了一聲。
在紀凜去讓廚房做些清淡易克化的食物過來時,景王終於來了。
景王身上還穿著親王服飾,想來是剛出宮就被人叫過來了。得知是妻妹出了事,景王也不推辭,直接往鎮國公府而來。
景王進門時,便見到滿臉煞氣地站在炕前的紀凜,還有額頭腫了個大包懨懨地坐在炕上的曲瀲,看到她的模樣,不禁挑了下眉。
「你過來給她瞧瞧。」紀凜一點也不客氣地道,「她今兒磕到腦袋,如今頭疼得厲害。」說著,一雙眼睛赤紅,如毒蛇般緊緊地盯著他。
景王腳步頓了下,然後從容地走過來,先給曲瀲把了下脈,又檢查她腦袋的一些穴位,說道:「是有些磕著了,無甚大礙,我先開副藥喝著,過幾日便好。」
「不會有什麼後遺症?」紀凜逼問道。
景王覺得,如果他說有後遺症,這傢伙一定會直接暴起揍他一頓。雙面人什麼的,就是這麼不好,明明另一面那般謙和文雅,就算生氣也只會背後陰人----雖然總會被他陰死,而這一面,簡直就像個暴躁的野獸,被他盯上直接撕破臉,根本連偽裝都懶得理會。
「不會的,放心吧。」
紀凜冷冷地盯了他半晌,方才移開了視線。
景王去寫方子了,但是曲瀲卻不想讓他那麼快離開,想問他些事情。只是紀凜這會兒就像某種犬類一樣,守在這兒不走,一雙眼睛在她身上掃來掃去,讓她壓力有些大。
想了想,曲瀲便道:「阿尚呢?你去將阿尚帶過來,我想她了。」
紀凜看她一會兒,見她一臉期盼,只能黑著臉離開了。
紀凜一離開,曲瀲馬上下了炕,走到正在寫方子的景王身邊,也不繞圈子,開門見山地問道:「姐夫,暄和的頭痛之疾是如何來的?是不是曾受到過嚴重的撞擊?」
景王抬頭看了她一眼,說道:「當年你祖母將他送到寺里給本王時,他便患有頭痛之疾,每日都要被疼痛折磨,但是卻不知道是如何留下這毛病的,他那時候年紀小,又從來不肯輕易地表達出來。後來本王問了你祖母,想來應該是如此罷。」
曲瀲心裡有些難過,結合紀凜剛才的表現,定是他小時候腦袋受過嚴重的撞擊,可能是腦內殘留了瘀血,所以才會時不時地頭疼,甚至威脅到他的生命。想到剛才他無意中露出來的神色,曲瀲又是一陣難受。
這時,門口響起聲音。
曲瀲看過去,便見紀凜面無表情地抱著阿尚進來,他淡淡地掃了兩人一眼,沒說什麼,將阿尚放到地上。
「娘娘~」阿尚開心地跑過來,扯住她的衣擺。
景王將開好的方子遞給一旁的宮心去抓藥,低頭看了一眼阿尚,摸摸她的腦袋笑道:「喲,已經會叫人了麼?我是你姨父,叫聲姨父來聽聽。」
阿尚懵懂地看他,然後朝他響亮地叫了一聲:「娘!」
曲瀲:「……」
紀凜:「……」
景王:「……」?
☆、第 203 章
? 景王再一次被一隻無知的小包子打擊得夠嗆,起身就想離開,再也不看那張討厭的包子臉了。
阿尚懵懂地看著他,又瞅瞅她娘親,然後朝她露出一個無敵的可愛笑容,又嬌滴滴地叫了一聲「娘」。
曲瀲伸手將萌到爆的小傢伙摟到懷裡,目送紀凜去送景王離開。
走出正房,來到院子時,紀凜突然道:「今日阿瀲遇襲的事,你怎麼看?」
景王腳步頓住,回頭看他,眯起眼睛,「你懷疑我?」
「如果懷疑你,你能站在這裡麼?」紀凜滿臉嘲弄,根本不在乎他的臉色,「姬夫人留下的那股勢力如今在何處?他們與你可有聯繫?」
景王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說道:「你以為他們會信任我這個大周的王爺?他們在大周經營了幾十年,可不會這般沒腦子,縱使我身上也有北蠻王族的血統,但在他們眼裡,我是在大周長大的,接受的是大周的教養,現在還是大周的親王,有點腦子的人也不會真的將寶押在我身上,他們若想要給姬夫人報仇……」
說到這裡,他突然揮手,袖子滑過一株玉蘭花的花枝,葉子籟籟而落,「你放心,你媳婦可是本王的妻妹,這件事情本王自會細查,如果真是他們幹的,本王自會為她出氣。」
紀凜臉色稍緩,繼續道:「前些日子,我查到京郊外有幾處農莊中有陌生人的蹤跡,可惜我趕到時,那些人卻轍走了,只搜到了一些東西。」說到這裡,他臉上露出陰冷的笑容,「倒是教我尋出一些線索來。」
說罷,他從袖裡拿出一樣東西拋給他。
景王翻手接過,細看手中的東西,頓時臉色有些晦澀。
這是一塊做工十分精緻的骨雕,三指寬,繫著一條紅繩,看著並不怎麼起眼,上面雕著一個古怪的圖騰,獸頭人身。大周講究極多,極少會有人欣賞骨雕這種東西,一般都是那些居住在偏遠地區的少數民族喜歡用人骨或獸骨做成項鍊或者骨雕。當然,如果清楚北蠻王庭習俗的人,會知道北蠻王庭崇尚山神阿奴耶,阿奴耶的圖騰便是骨雕上的獸頭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