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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09:21 作者: 霧矢翊
    「差點沒命,還是你舅舅將他的命保下來的。」淑宜大長公主嘆著氣道。

    平寧郡主突然覺得以前糾結的那些事情都已經無關緊要了,兄嫂和侄子變成如今的模樣,讓她不知道說什麼,心裡只覺得難受得厲害。她不知道其中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只以為大嫂神智不清是因為傷了兒子,所以瘋了。

    淑宜大長公主也沒解釋,就由著她誤會,見她想去暄風院探望侄子,將她攔下來,說道:「你別去了,那孩子心裡也難受。」

    平寧郡主無奈,只好作罷。

    因著淑宜大長公主生病,所以平寧郡主也沒有留太久,一家人很快便告辭離開了。

    平寧郡主一家離開後,紀三老爺去陪母親說話。

    淑宜大長公主瞥了他一眼,說道:「昨天你去暄風院看暄和時,和他說了什麼?」

    紀三老爺原本想要嬉皮笑臉地將這事揭過,可看母親變得凜冽的眼神,只好道:「也沒說什麼,只是該知道的他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怎麼會?」淑宜大長公主詫異問道,有些不相信。

    「娘,你別小看暄和,難道你還不知道他的本事麼?」紀三老爺見她不相信的樣子,心裡也知道這十幾年來母親一直將自己關在內宅,很久不理事了,又特別疼愛紀凜,難免會被遮蔽了眼睛。

    等聽完紀凜所做的事情,淑宜大長公主怔了很久,半晌才嘆氣道:「我早就知道他是個聰明的孩子,沒想到他能做到如此。以前擔心他慧極必傷,喜歡多想,又有頭痛之疾,擔心他活不過成年,沒想到這些年倒是過來了,然後娶妻生子……」

    說到這裡,淑宜大長公主怔了一下,若有所思。

    「娘?」紀三老爺奇怪地看她。

    淑宜大長公主突然笑了起來,不知是感嘆還是欣慰,拍拍兒子的手,說道:「你們以前都怨我對你們太嚴厲,做事不留情面,可我也慶幸自己如此。幸好我當初為暄和聘下曲家的姑娘,他這輩子唯一求的就是這事情,我當時看他那樣子,心疼極了,不管不顧地答應了他,現在倒是慶幸。」

    紀三老爺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麼,細問後才知道侄子和曲瀲還有這麼段往事,便也有些失笑,怨不得他覺得那對小夫妻間的感情挺好的,而且侄子經歷那麼多事情,還能如此坦然,也有曲瀲的功勞。

    這也算是一種救贖的感情吧。

    她對他來說,是救贖,這種感情雖然扭曲了些,卻最真實。

    見母親心情似乎有些不錯,紀三老爺心中一動,便將自己的想法和母親試著提了一下,沒想到會將她惹惱了。

    幸好,這時候聽說曲瀲從娘家回來了,母子倆才沒有因為這件事情而吵起來。

    ****

    曲瀲坐到床前,將阿尚放到地上站著,然後母女倆就這麼看著他。

    紀凜面上的笑容越發的溫和了,伸手在阿尚的腦袋上摸了摸,見她睜著一雙大眼睛瞅著自己,不閃不避,很是可愛,眼裡的笑容真切了許多。

    「怎麼了?」紀凜柔聲問道,見她看著自己失神,「可是今日回曲家受委屈了?」

    曲瀲心裡覺得有些沒滋味,回答得也是懶洋洋的,「怎麼可能?曲家在京城的人少,就算我們這些出嫁的姑奶奶回去拜年,也不過是那麼幾個人,人少是非也少,哪裡會有人給我受委屈?而且我姐還在呢。」

    紀凜臉上的笑容滯了下,聽她每次做什麼都喜歡將她姐抬出來,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本來應該是他這作丈夫的給她依靠的,但是她似乎比較喜歡依靠她姐。

    「對不起!」他溫聲道。

    「別說對不起了。」曲瀲差點一口氣憋不住朝他噴了出來。這種時候,她突然寧願他轉換性格,讓那個行事狂妄肆意的第二人格出來,誠實地將他心裡的想法怨氣都宣洩出來,而不是這樣不聲不響,不溫不火,讓她憋得難受。

    紀凜臉上的神色又滯了下,想再說對不起,又擔心她的反應激烈,氣著自己。

    曲瀲深吸了口氣,抄起什麼都不懂的阿尚走出去。

    到了外室,曲瀲將阿尚放到鋪著氈毯的地上,讓她自己去鬧膳,然後將宮心叫過來,「今兒世子喝藥了?吃了什麼東西?有沒有好好休息?」

    宮心看了她一眼,心裡忍不住嘆氣,說道:「您離開後世子喝了藥,並未吃什麼東西,世子說他不餓,沒有胃口,也不曾休息,一直這樣坐著。」

    雖然心裡已經知道,但聽到宮心的證實,仍是讓她更難受了。

    曲瀲覺得自己再憋下去就要暴躁了,忍不住會發脾氣,雖然她知道就算自己發脾氣,那人一定只會很溫柔地包容她,不會生氣,可是她就是不樂意。

    她朝丫鬟們丟下一句「照顧好阿尚」,就直接走出門。

    出了門,一陣寒風吹來,還帶著淡淡的濕意,曲瀲木木地站了下,才發現竟然下毛毛細雨了。

    原來已經是春天了,怨不得那株老杏樹都抽苞了。

    她漫無邊際地走著,在冷風中吹了很久,終於將她的腦袋都要凍僵後,在碧春、碧夏等人擔憂的目光中,轉身去了廚房。

    此時已經過了晌午,但是暄風院的小廚房還熱鬧著,原因便是主子們還未用膳,廚房的人正愁著今兒主子們要吃什麼,怎麼都沒人過來知會一聲。就在廚房的人犯嘀咕時,卻見曲瀲走過來,惹得一陣躁動。

    曲瀲渾身冷嗖嗖的,但她也不理會,直接坐到灶台前烤火暖身子,順便詢問今日廚房還有些什麼菜,待廚房的人回答了,她便叫來燒火的丫頭,讓她升起火。

    「少夫人,您要親自做菜?」碧春驚訝地道。

    曲瀲將袖子挽起來,說道:「是啊,給你們世子爺做些易克化的食物,省得他沒胃口,又在糟蹋自己的身子。」

    碧春還想說什麼,被碧秋暗暗扯了下袖子,制止了。

    在碧秋看來,她家少夫人明顯為了世子受傷一事心情不好,可是一股火氣一直憋著發不出來,所以心情很不好,而世子此時又伏小作低,讓她更不知道怎麼辦,這種時候,讓她去折騰發了邪火就好了,總會想開的。

    花了兩刻鐘的時間,曲瀲才帶著拎著食盒的碧春回房。

    阿尚此時又賴在地上不肯起了,懷裡抱著一個圓嘟嘟的布老虎,正兇殘地撕扯著布老虎,不過布老虎的布料和做工都極好,自然是她這麼一個兇殘的小娃娃能撕的。

    見到曲瀲進來,阿尚一骨碌地翻身而起,朝她哇哇兩聲。

    「哇什麼?叫娘!」曲瀲朝她皺眉。

    阿尚笑呵呵的,飛快地朝她爬過去。

    曲瀲無奈,只得將她抱起,一起進了內室。

    紀凜坐在那兒看書,發現有人進來,趕緊將書塞到被子裡,然後見到她抱著阿尚進來,又朝她笑了下。

    曲瀲抱著阿尚站在床前,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說道:「我看見了。」

    「阿瀲……」

    紀凜想說點什麼,被她粗暴地打斷了,「你身體不好,應該多休息,而不是逞強!」

    「我……好吧,我歇息。」紀凜妥協地道。

    「先吃了飯再歇息。」曲瀲將阿尚放到床踏上,讓她自己扶著床站立,然後讓人去將一個小炕幾搬到床上來。

    紀凜伸手握住阿尚的小胖手,見她朝自己咧嘴笑,什麼都不懂的純真樣子,這樣乾淨無瑕的小生靈,真是讓人心都軟化了,甚至會讓他偶爾想起自己兩歲之前的事情,雖然記憶不多,其實那個女人對他還是很好的。

    就是因為有那樣美好的時光,後來的事情才會對他有如此毀滅性的打擊,還不如一開始沒有得到過。

    「這是我做的,不管你有沒有胃口,都吃一些吧。」曲瀲將食盒裡還冒著熱氣的東西取出來,有一碗魚片粥,一碗辱白色的湯,上面飄浮著幾粒紅色的枸杞和紅棗。

    紀凜笑起來,溫和地說,「顏色看著很漂亮,我現在有些餓了。」

    「那就吃吧,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不必勉強自己。」曲瀲將調羹遞給他,然後將好奇地伸手要去扯炕桌的阿尚抱過來,就坐在床前看著他吃。

    紀凜又朝她笑了下,邊吃邊問道:「你吃過了麼?」

    「剛喝了碗湯了,待會我再去吃。」

    看她一副要盯著他進食的模樣,紀凜面上的笑容越發的溫和了,不再說什麼,但是進食的速度快了許多。

    等紀凜吃完後,曲瀲讓人將東西收拾出去,伺候他洗漱後,對他道:「好好歇息,你的身體才能好得快,別任性了。」

    紀凜對她應了一聲好,這回倒是乖乖躺下了。

    盯著他入睡後,曲瀲才抱著女兒到外面去解決自己的午膳。?

    ☆、第 184 章

    ?  鎮國公府今年的年酒自然是辦不成了,恰好人們也知道淑宜大長公主生病之事,所以鎮國公府的年酒沒辦眾人也並未懷疑什麼。

    不過,紀凜受傷一事,卻是瞞不住的。至少,宮裡的皇上,還有袁朗、周琅這些人很快便知道了。

    皇上會知道,也是因為紀三老爺進宮說的。紀三老爺也是皇帝的表弟,雖然表兄弟二人的年紀相差有些大,不過因慶煦帝素來對周家人寬厚,十分敬重淑宜大長公主,對幾位表弟也是不錯的。

    不過皇帝雖然知道紀凜受傷,但在紀三老爺的藝術加工下,也沒有懷疑什麼,只以為鎮國公夫人患了臆症,紀凜為人之子,不過是倒霉罷了,倒是對他更加憐惜,讓他好生在家歇息,等養好了傷再回來當差。至於其他的,都是鎮國公府的家事,他相信有自己那位強勢的姑母在,自不用他操什麼心。

    周琅和靖遠侯世子能知道,也是因為他們和紀凜平時的交情。原本他們是過府來探望生病的淑宜大長公主的,但是很快就發現其中的異樣,而他們素來與紀凜交好,鎮國公府也不瞞他們,所以自然知道紀凜受傷一事了。

    周琅和袁朗、襄夷公主恰好聯袂而來,聽說紀凜受傷一事,哪裡坐得住了,都往暄風院探望。

    曲瀲聽說三人過來時,便抱著扯住她的裙子不肯放手的阿尚一起去迎接。

    此時春雨綿綿,空氣陰冷陰冷的,外面的地面也是一片濕嗒嗒的,讓人的心情變得十分糟糕,這樣陰沉的天色下,周琅的臉色比天色更陰。

    三人見到曲瀲,也不廢話,周琅便急急問道:「暄和的傷如何了?嚴不嚴重?」

    曲瀲看向三人,周琅的神色最為焦急,襄夷公主雖然也有關心,但沒有周琅地般焦急,而袁朗看著冷冷清清,面上神色不多,仿佛並不擔心,不過能讓他親自走一趟,已經足以說明了。

    曲瀲帶著他們進去,邊說道:「今兒已經是第五天了,倒是好了許多,已經能下床了。」

    幾人進了房,便見紀凜此時披著一件墨綠色刻絲鶴氅坐在炕上看書,長發隨意披散,臉色蒼白,神色倦怠,宛若大病未愈,看著就教人心裡難受。

    「暄和,你沒事吧?」周琅大步走過去。

    襄夷公主拉著袁朗的手上前,上下打量他,發現他真的消瘦了許多,臉色也慘白慘白的,心裡相信他是真的受了傷,既詫異,又有那麼點兒擔心,心情實在複雜。

    袁朗則盯著紀凜,神色淡淡的,在他看過來時,朝他頷首致意。

    紀凜對他們到來並沒有什麼意外,笑道:「沒事,你們不用擔心。」

    「怎麼可能不擔心?這大過年的,怎麼會受傷了?誰傷了你?不會是……」他的雙眼下意識地望向上院的方向。

    眾人皆細心地注意到他這番舉動,曲瀲和袁朗都明白他的意思,襄夷公主倒是有些兒不太明白,心裡糊塗著,不過此時也沒有直白地問出來。紀凜受傷一事,她覺得挺蹊蹺的,雖然淑宜大長公主只說受傷了,沒有明確為何受傷,就是因為如此,才值得人探究。

    紀凜沒說話。

    他這種默認的態度,讓周琅氣炸了,只是氣憤過後,又有些無力。

    就算他氣憤不平,但那也是紀凜的親生母親,他也不能幫他什麼。

    眾人都有些沉默,直到阿尚嗚嗚地叫起來,所有人的視線都落的被曲瀲抱著的小傢伙身上。

    見她像條小蟲子一樣扭來扭去,曲瀲根本抱不住她,只能將她放到地上,然後見她扶住旁邊一張特地放在那裡給她練習走路的繡墩,走了幾步,便撲到了一個人腳邊,抱住那人的腿穩住身體。

    袁朗低頭看著抱住他的腿站穩的孩子,心裡有些柔軟,伸手摸了下她的腦袋,就見她仰起臉兒,朝他咧嘴笑著,露出兩顆小米牙。

    襄夷公主被萌得差點尖叫,一把將阿尚抱了起來。

    曲瀲看了下這三個男人,讓丫鬟給他們搬了椅子過去,便帶著襄夷公主到一旁去說話了。

    襄夷公主抱著阿尚不放,簡直愛到了心坎里,見阿尚不肯給她抱也不生氣,蹲下.身子扶著她的小手教她走路,邊和曲瀲道:「阿尚真是一天一個樣,年前我過來時,阿尚還站不穩呢,現在就能扶著東西走幾步了。」

    曲瀲笑著道:「小孩子長得快嘛。」

    襄夷公主嘆了口氣,「是啊,小孩子長得快,真羨慕。阿瀲,我還是沒消息,我都成親四個月了,可卻沒消息,怎麼辦?」

    看她沮喪的樣子,曲瀲轉頭看了一眼臨窗炕前的地方,恰好可以看到袁朗清俊的側臉,整個人給人的感覺清清冷冷的,讓人猜測不透他心裡的想法。

    這對夫妻能走到如今,似乎都是襄夷公主在付出,她熱情而美麗,認定了就抓著不放,是個敢愛敢恨的姑娘。所有見過他們的人,都覺得襄夷公主為他著了魔,而他依然如故,清清冷冷的,沒什麼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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