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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09:21 作者: 霧矢翊
    「阿瀲想要弄清它又能做什麼?」襄夷公主仍是不解。

    袁朗但笑不語,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思量和考慮,思想是最不受人控制的東西,所以有些人覺得不值得提的事,有些人卻用生命在意著。不管曲瀲為何想要弄清楚,也不是他們能管的,而且因為他們也知之甚少,也幫不上什麼忙。

    兩人說了會兒後,便將這事情撩開不提。

    *****

    金滿樓的雅廂里,席燕吊兒郎當地翹起腿正在喝酒,周圍幾名穿著暴露的艷色女子圍著他。

    這些女子有的提壺給他倒酒,有的給他剝葡萄餵他,有的夾菜哄他吃,有的將豐滿的胸器往他手臂上蹭著。

    鶯聲燕語,好不快活。

    紀凜推門進來,便看到這一幕,那雙清潤溫和的眼睛瞬間滑過什麼。

    「你來啦。」席燕懶洋洋地朝他笑了下,然後捏了捏身邊一個女人豐滿的胸器,笑道:「那位是鎮國公世子,想來你們也是知道他的,還不快去伺候他舒服了?」

    幾個女人早已經看清楚來人的面容,那樣純澈俊美的面容,比席燕這種狂放的英俊還要讓人著迷,瞬間便被驚艷住了。然後聽到他的身份,更是喜出望外,這位可是鎮國公世子,聽說深得皇上信任,可不是那些紈絝子弟能比的。

    被點名的女子當下羞紅了臉,輕輕地拍開席燕捏著自己胸器的手,然後整了整衣襟,就要迎上去。

    可惜,這名女子還沒有走到他跟前,那人已經上前一步,伸腳往室內那張八仙桌踹去,八仙桌像被上了油一般,朝著席燕的方向飛速撞來,砰的一聲撞上了席燕坐著的美人榻,連人帶榻撞翻了,桌上的酒菜等也灑了出來,弄得滿地狼藉。

    那幾位美人也受到了連累,和席燕一起被掀翻了。

    「紀暄和!」席燕狼狽地爬起來,朝他怒目而視。

    紀凜斂手在背,冷淡地看著他,但是那張臉卻給人的感覺仍是那般的清潤柔和。

    對上他的視線,席燕打了個寒顫,忙不迭地將那群摔得驚呼連連的女人遣到外頭,不用她們伺候了。

    「燕爺!」有女人不依地摟住他的手,用豐滿的胸脯蹭著他,想留下來伺候,若是能讓鎮國公世子滿意帶回鎮國公府,這輩子就不愁了。

    席燕不耐煩地抽回手,揮手讓她們都滾出去。

    這種翻臉無情的模樣,終於讓那群女人們滿腹怨氣地離開了,很快室內只剩下兩人。

    紀凜聞到室內那股濃重的脂粉味,眉頭又是一皺,揮手將窗拍開,深秋時節冷冽的秋風吹了進來,終於將室內那些味道吹散了,空氣變得清新。

    席燕在心裡嗤笑一聲,嘲笑他的假道學,本就不是個正人君子,偏偏他表現出來的比任何人都像一位飽讀詩書的君子,迷惑世人的目光,欺騙性十足。

    紀凜沒理會他,說道:「我讓你找的人呢?」

    「在城外十里坡的一家農舍里。」席燕將記在紙上的詳細資料遞給他,眯起眼睛看他,疑惑地道:「我能問一下,這本就是你們鎮國公府的人,你們鎮國公府的人脈完全可以自己找,何必找我幫忙?」他心裡還是有些遲疑,生怕這人將自己坑了。

    「你不必知道。」紀凜拋了一樣東西給他,「這是你的報酬。」

    說罷,轉身便離開了。

    席燕目送他離開的身影,然後低頭看向懷裡的東西,發現竟然是江南萬氏銀莊的銀牌,頓時吃了一驚。

    紀暄和好大的本事,竟然能和江南萬家扯上關係,弄到這一塊銀牌。

    有了這塊萬氏銀莊的銀牌,他可以在萬氏銀莊提取三次百萬以下的銀錢。

    而現在,他最缺的便是銀子。不得不說,紀暄和這個人真是太會揣摩人心思了,與他合作,少有人不滿意的。

    收起了銀牌,席燕吹了聲哨子,也跟著離開了。

    翌日,紀凜休沐時,出了一趟京城,常安隨行左右。

    常安不知道主子要去哪裡,直到來到京郊十里坡處的一家圍著籬笆的農舍。

    此時農舍里的主人還在田間勞作沒有回家,屋子裡只有一個正在燒飯做菜的老婦人。她聽到馬嘶聲響起,從廚房出來,當看清楚院子裡從馬背上翻身下馬的錦衣公子時,她的雙眼徒然大睜。

    她怔怔地看著那在陰沉天空下熟悉無比的容顏,猛地捂住了嘴,眼淚從那雙渾濁的眼睛裡滑下來。

    「小少爺……」

    紀凜淡淡地看著她,神色冷漠。?

    ☆、第 167 章

    ?  下雨了。

    俗話說,一層秋雨一層涼,眼看就要入冬了,老天爺還要不甘寂寞地來一場秋雨,使得這天氣更冷了。

    雨是從午時開始下的,開始時雨勢並不大,但那種淅淅瀝瀝的聲音,伴隨著斜風細雨飄進屋子裡,將地面弄得濕漉漉的,空氣中都透著一股濕寒冷意,讓人心頭泛起一種討厭的情緒。

    曲瀲站在窗前,看了看外面的雨勢,伸出手,很快手掌心便被細雨打濕了,透著一股森冷寒意,也不知道紀凜今日出門有沒有帶傘,不過有細心的常安跟著,就算下了雨,應該也不會淋到雨吧?

    今日紀凜休沐,如往常一般,他們抱著阿尚去寒山雅居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在那裡坐了半個鐘頭才離開。然後紀凜將她和阿尚送回暄風院後,便叫常安去備馬,準備出城一趟。

    「你要出城?有什麼事情麼?」曲瀲當時只是隨意地問了一句。

    他們是少年夫妻,雖然五月份那時有些不和諧,但是平時兩人相處還是很愉快的,但凡是她問的事情,他都會如實回答,如果不能說的,他會看著她笑而不語,讓她知道是不該問的,那麼她也識趣地不問了。

    今兒她問了,他只是笑了下,沒有回答。

    難道是不能說的公務?

    曲瀲也沒有多想,看了下雨勢,便折回室內。

    室內咿咿呀呀的聲音響起,曲瀲臉上不覺泛起笑容,走進內室,便見碧春等丫鬟圍坐在炕前,炕上鋪著柔軟的狐皮氈毯,阿尚正趴在那兒,兩隻套著棉襪子的小腳丫正努力地一蹬一蹬的,可惜根本沒法挪動。

    阿尚如今已經六個多月了,從五個月時她便開始學翻身,六個月時翻得很利索了,現在又野心很大地開始學爬,不過瞧她那小樣兒,顯然還不能爬。

    曲瀲走過去,戳了戳阿尚翹起的小屁屁,戳得她扭頭看過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瞅著她,小臉蛋白嫩嫩的,滿臉無辜的樣子,讓當娘的心都要萌化了,一把將她抱起來又親又啃,直到阿尚扁著嘴要哭了,才將她放回炕上,讓她繼續自己玩。

    碧秋等丫鬟在一旁看到這不靠譜的娘親,都有些無語,幸好小阿尚脾氣好,只要不去逗她,她很少會鬧人,連厲嬤嬤都說,阿尚是她見過的最乖巧好帶的孩子了。

    這種時候,曲瀲會便厚著臉皮居功:「都是我將她生得這般乖巧的,是我的功勞。」

    所有聽到的人只能無語凝噎。

    和阿尚玩了會兒,直到阿尚餓得哭了,曲瀲便給她餵奶。

    吃飽喝足後,阿尚眯著眼睛又要睡覺了,曲瀲將她放到炕上,拿了件小毯子蓋著,叫丫鬟們看著她後,曲瀲便抽空去處理其他的事情。

    直到天色漸漸晚了,還沒見紀凜回來,曲瀲開始頻頻往外張望。

    暄風院通入垂花門的路上已經點上了點籠,紅色的光線暈染開來,在寒風細雨中飄搖,火光閃爍不定。

    雨好像有些變大了。

    曲瀲聽著外面變大的雨聲,叫碧春取來斗蓬,將自己裹住,然後站在門口邊張望。

    不知為什麼,她今天有些心神不寧,特別是在這種下著寒雨的日子裡,紀凜還沒有回來,更讓她整顆心都變得不安定。

    曲瀲將今日歇息的宮心叫過來,問道:「你知道世子今兒出城做什麼嗎?常山可清楚?」

    宮心搖頭,「奴婢聽常山說,世子今兒出門並沒有和他們兄弟倆說,也是要出門時,世子才叫了常安去備馬,也沒有明說要去做什麼。」

    常安兄弟是紀凜得用的小廝,也是知道紀凜秘密的人。一般常安跟著紀凜在外行走,常山則在府里,給暄風院跑腿,紀凜一般要去哪裡,都會提前和兄弟倆說,讓他們準備馬或馬車等。可是今兒紀凜出門,誰都沒說,到了時間就叫常安去備馬罷了。

    曲瀲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看不到紀凜,她心裡就是擔心。

    她心裡安慰自己,或許是這種糟糕的天氣影響了她的心情罷了,紀凜哪裡會有什麼事情?

    正想著,突然屋子裡傳來一陣哇的大哭聲,是阿尚醒來哭了。

    曲瀲忙折回房裡去,便見奶娘正抱著阿尚安慰,阿尚有人抱了,方才抽噎著將臉貼到奶娘懷裡。

    曲瀲看得很心疼,忙將阿尚抱到懷裡輕輕拍撫著。

    剛將阿尚哄停了,便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喧譁聲,曲瀲心中一動,應該是紀凜回來了。

    果然,就聽到外面有小丫頭稟報導:「少夫人,世子回來了。」

    曲瀲將阿尚遞給奶娘,便拎著裙子走了出去。

    出了門,一陣寒風撲面而來,乍然之間讓她打了個哆嗦,不過很快便適應了,她問來稟報的丫頭,「世子呢?」

    那小丫頭伶俐地道:「好像剛進院子……」

    話還沒說完,曲瀲便越過她走了。

    她今日特別地想見紀凜,所以也顧不得下雨地濕,便沿著廊廡走,才走了段路,便見到那人迎面走來。

    「喧和。」

    她高興地走過去,走近了才發現他渾身濕嗒嗒的,衣服被水泡濕,黏在身上,勾勒出他身上的線條,頭髮也有些凌亂,有幾縷黑色的髮絲黏在臉頰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原因,還是他被淋了雨,此時臉色蒼白得嚇人,襯得一雙眼睛黑幽幽的。

    曲瀲急了,忙將他往房裡拉去。

    也因為過於著急,所以曲瀲沒有看到他的異樣,直到回到溫暖的屋子裡,在明亮的光線下,曲瀲才發現他的不對勁。

    「暄和?」她小聲地叫道。

    他的臉色慘白,一雙眼睛變得幽深,整個人看起來透著一種失魂落魄,或者是因為淋了雨,讓他看起來比較狼狽罷了。

    就在她擔心地看他時,他突然伸手,一把將她擁進了懷裡,雙手的力道之緊,讓她感覺到絲絲的疼痛。

    「暄和?」曲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下意識地伸手抱住他。

    他一動不動地擁著她,屋子裡那些伺候的丫鬟不由低垂下頭,悄聲避到角落裡。

    曲瀲很快便打了個囉嗦,因為他衣服上的水漬也弄濕了她的衣服,讓她感覺到了一股冷意。她拍他的背,儘量放柔了聲音道:「你渾身都濕了,先去淨房清洗一下換身衣裳,好不好?」

    他沒動。

    曲瀲又道:「你身上的水將我的衣服弄濕了,如果不儘快換,我會生病的。」

    他這才鬆開了她,然後只是用那雙黑黢黢的眼睛看著她,不復平日的清潤柔和,但也不是人格轉換時的那種妖美詭譎,更像一種凝滯,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

    曲瀲將他推進了淨房。

    而她自己也回房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便又匆匆忙忙地跑去淨房,誰知道推開門後,卻見他穿著一身濕衣,像個木頭人一樣,一動不動地站在淨房裡,一雙眼睛失神地望著門口的方向,甚至沒有焦距。

    「暄和,你怎麼了?」曲瀲走到他面前問道。

    她站了好一會兒,他的眼睛才動了下,目光定到她臉上,聲音沙啞地開口:「阿瀲……」

    曲瀲正要朝他笑一笑,他突然面上露出一個不知道是哭還是笑的難過表情,然後毫無預兆地往後倒在地上。

    「暄和!」曲瀲尖叫出聲。

    一陣兵荒馬亂過後,曲瀲在丫鬟們的幫助下,才將紀凜弄回了床上,並且給他擦乾淨了身子,換上了乾淨的衣物,然後趕緊讓常山拿帖子去太醫院請太醫。

    紀凜生病了,聽常安說自從午後下雨時,便淋了一天的寒雨,直到撐到回家後,可能是看到了讓他安心的人,終於倒下來。

    太醫很快便被請過來了,確認了紀凜此時正在發高燒,不過因為紀凜的身體素來健康,所以也沒什麼大礙,只要退燒就好了。太醫開了方子讓人去抓藥,很快便離開了。

    「世子怎麼會淋一天的雨?發生什麼事情?」曲瀲厲聲問道。

    常安同樣渾身濕嗒嗒地站在那兒,由著曲瀲發火,低垂著頭沉默不語。

    曲瀲看到他這樣子,如何不知道他是被下了封口令,幾乎氣竭。

    無論怎麼問,常安都低著頭站在那兒,只說一句「世子不讓說」,將曲瀲氣得要命,但是也沒法子,便決定先放過他,轉身去照顧病人。

    她坐在床前,拿帕子給他擦汗,看著他因為發高燒透著不正常紅暈的面容,心裡有些酸澀難受。

    雖然不知道他今天去了哪裡,經歷了什麼事情,但是能讓他如此失態,恐怕那事情對他的影響很大,此時就連睡夢中,眉頭都緊鎖著,臉上時不時地露出痛苦的神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惡夢。

    她伸手進被子裡,握住他乾躁的手,發現他下意識地緊緊拽住她的手,仿佛這樣才能安心時,低頭掩飾住眼裡的濕意。

    此時紀凜確實在做惡夢。

    那是他一生中最狼狽的時候,他寧願自己什麼不知道,寧願自己不要因為不甘心而去追查當年的秘密。

    那個穿著粗衣粗布的老婦人的話一直在他腦海里響起,就像魔障一樣,將他一直以為的驕傲擊潰。

    「……小少爺,你長得和姑娘真像,如果當年姑娘不是被鎮國公夫人邀請去別莊玩,姑娘也不會被那惡棍強迫。」

    「明明姑娘那般敬重大姑娘,可是大姑娘怎麼對待我們姑娘的?大姑娘有身子孕,姑娘很為她高興,特地去別莊探望她,可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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