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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09:21 作者: 霧矢翊
恨到最後,她已經分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恨他了。
明明雖然痛著,可是心裡卻是心甘情願的,還有些甜蜜,一心只盼著孩子安全地落地,她什麼都願意付出。可是伴隨著這樣的痛苦,她又忍不住滿腔恨意,覺得那妖孽搶走了不屬於他的東西,看到他就恨。
「娘,怎麼辦?我沒辦法,我每當看到暄和,我就忍不住想要恨他。」鎮國公夫人哀哀地看著母親,雙手無助地拉著她,「我知道暄和是我的孩子,可是我覺得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是妖孽,他搶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我……」
看她神色又變得恍惚起來,老太妃趕緊將她摟住,喃喃道:「那都是你的錯覺,暄和一開始不是這樣的,都是你傷了他的心,他才會變成這樣。他以前可乖了,白白胖胖的,對著誰都會笑,真的……」
隨著自己的話落,老太妃突然老淚縱橫,哭得不能自抑。
倒是鎮國公夫人突然清醒,詫異道:「娘,你哭什麼?」她突然有些慌張,看到母親老淚縱橫,滿頭花白,突然意識到,這些年來,看著母親和婆婆兩人對著幹,很是硬朗,她幾乎忽略了母親其實已經老了。
老太妃摟著女兒哭了起來,嗚咽著道:「你是個可憐的,暄和也是可憐的,你以後莫要如此了,好好地疼暄和,聽娘的吧……」
鎮國公夫人心裡狐疑,有些緊張地拉著她:「娘,你到底是不是知道什麼?」
「我哪裡知道什麼?」老太妃低頭抹淚,「我只是見你和暄和鬧成這樣子,如何不難受?你是我女兒,暄和是我外孫,我都心疼你們。可是你瞧瞧,你自己變成了什麼樣?暄和又被你逼成了什麼樣子?暄和一開始也不是雙面人,是你將他逼成這樣的……」
鎮國公夫人不吭聲。
「你以後莫要如此了,好好和暄和修復母子關係……」
「不!」鎮國公夫人再次粗暴地打斷她的話,猛地起身,在室內走來走去,像個困獸一樣,咬牙切齒地道:「那個妖孽,我一見他就恨,我不能、不能……」
「你想氣死我麼?」老太妃拍著桌子,聲音拉高。
鎮國公夫人震了下,轉頭看向母親,眼裡有著哀求,虛弱地道:「娘,你別逼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樣,我……」
「岳母,小婿進來了。」
門外響起了一道清朗的男聲,然後開門聲響起,鎮國公推門進來。
他進來時,先看了一眼站在室內中央的妻子,目光又移到了癱坐在黑漆太師椅上的老太妃,心裡暗暗有些吃驚,不禁上前一步拉住妻子的手。
鎮國公夫人見到丈夫過來,呆呆地看著他,等被他拉住後,突然扶住頭,低聲道:「我頭暈……」
鎮國公又是一驚,忙將妻子抱起,同老太妃告罪一聲,便將妻子送回房裡。
老太妃木木地坐在那裡,看著女婿緊張地將女兒抱走,整個人突然像老了十歲一樣,變得沉重而頹喪,臉上的皺紋都透著一種老邁的痕跡。
「太妃,可要添茶?」畫眉進來,小聲地道。
老太妃回過神來,說道:「不用了,你們夫人如何了?」
畫眉搖頭,小聲地道:「老爺讓人去請太醫了,隋嬤嬤正在那裡伺候,讓奴婢過來伺候太妃您。」
老太妃吃了嘆了口氣,說道:「算了,我去看看她吧。」
等老太妃去了女兒的臥室,進去時便見隋嬤嬤站在一旁,而鎮國公正坐在床前的錦杌上,一隻手握著躺在床上的女兒的手。
聽到聲音,鎮國公回頭,見是岳母進來,忙起身同她行禮。
老太妃沒心思計較這些虛禮,擺了擺手,扶著丫鬟的手走上前,探頭往床裡頭看了一眼,只見女兒一臉蒼白地躺在床上,顯然是睡著了。
「她這些年一直是這樣?」老太妃低聲道。
「不是,就是這幾年罷了。」鎮國公低聲道:「平時她的情緒都很穩定,可能是今日難得見岳母,才會有些激動。」
老太妃想起先前女兒的異樣,心裡也有些擔憂,擔心她想起了什麼。可是她對暄和那種不加掩飾的恨意,又讓她心驚,這根本不是母親對兒子該有的。
接著,她又聽到女婿道:「岳母,端寧這些年來過得也挺苦的,請您以後別再如此刺激她了。我知道當年是我對不起她,可是我卻十分愛重她……」
端寧是鎮國公夫人的封號,因得太后喜愛,被先帝封為端寧郡主。
「愛重她到眼睜睜看著暄和受苦麼?」老太妃聲音有些氣苦,「暄和可是你兒子,我看了都心疼,你這作父親的竟然絲毫不心疼?」
鎮國公有些不自在地轉過臉,聲音更低了,「我知道……可是看到端寧這樣,我心裡更難受。」妻子和兒子,如果選擇一個,他自是偏著妻子多一些。
「所以你這些年來,便一直由著她傷害暄和麼?」
鎮國公不再說話。
不管說什麼都是錯的。
看到他這樣子,老太妃心裡越發的氣苦,喃喃地道:「你一點也不像你娘,這痴情樣倒是像極了你爹。」
淑宜大長公主那般強勢果決的人,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兒子?這種痴情的嘴臉,倒是像極了去世的老公爺,可是老公爺是一個被沙場磨礪的錚錚鐵骨男兒,縱使痴情,亦是血性,和這男人一點也不像。
老太妃最終有些無力,說道:「罷了,就當我又亂操心一回,我以後不再來刺激她了。」說著,顫巍巍地扶著丫鬟的手出去了。
離開了上院,老太妃嘆了口氣,對引路的丫鬟道:「去暄風院罷。」?
☆、第 160 章
? 一個月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對於一個月都被人緊迫盯著坐月子,絕對是一件苦差事,特別是這天氣還漸漸地變熱時,更是難熬。
曲瀲覺得一個月沒有清理身子,頭髮都餿了,所以在出了月子後,她讓人準備了好幾浴桶的清水,將全身上下都仔細搓了兩遍。
洗乾淨出來後,曲瀲換上了一身八成新的海棠紅芙蓉梔子花暗紋褙子,沒有佩戴任何的首飾鐲子,仔細淨了手後,便讓奶娘將閨女抱過來,她仔細瞅瞅,滿意地發現,閨女果然又漂亮一些了。
雖然此時臉蛋還是小小的,但是已經有了一點兒嬰幼兒該有的圓潤模樣,那張小臉就像包子一樣,讓她覺得小孩子稱為包子是應該的。為此,曲瀲早上吃早點時,還特地讓廚房做了一個和嬰兒臉盤兒一樣大的包子,然後拿著那個包子和閨女的臉比對了好一會兒,頓時滿意了。
她滿意了,不過看到她這種犯二行為的紀凜和厲嬤嬤等人都沉默了下。
曲瀲抱著閨女,邊詢問外面的情況。
今日是孩子滿月的日子,因為淑宜大長公主吩咐要大辦,所以一大早的,鎮國公府便開始熱鬧起來,大門打開迎客,茶房、禮房、帳房等等都忙碌起來,雖然暄風院地處較偏,但偶爾也能聽到外面隱約傳來的喧譁聲。
碧秋在一旁給她說:「今兒來的客人很多,國公爺和二老爺、世子一大早就忙起來了,夫人和二夫人也忙得不停,聽說京中很多勛貴女眷都過來,西跨院那兒已經搭了戲台唱戲,今天會唱一天的戲……」
正說著時,便聽說曲家的女眷們到了。
曲二老夫人和曲大太太、季氏等人因是曲瀲的娘家人,所以去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後,想過來看看孩子時,淑宜大長公主便叫了人領她們過來。
曲二老夫人親自抱了孩子,一隻布滿了老人斑的手輕柔地摸摸孩子的腦袋,笑道:「這孩子長得真是壯實,瞧這頭髮,很少有孩子會這麼烏黑油滑,以後定然是個美人胚子。」
人老了,就喜歡小孩子,曲二老夫人也不例外。她抱得很穩,倒是讓曲瀲插不上手。
曲大太太笑道:「這父母生得好,孩子以後自然也是個美人兒。」
季氏聽得很是開心,笑道:「孩子長得像女婿,以後定是個聰明伶俐的。」
曲瀲也很開心,自家的孩子永遠是最好的,被人稱讚了,根本不管對方是不是客氣,照單全收,臉皮恁地厚。
曲瀲招待娘家人到花廳里喝茶,她抱著女兒陪在一旁,和她們話家常。
奶娘事先已經給孩子餵奶了,此時孩子還沒有睡意,被人抱著時,便安安靜靜地躺著,一雙眼睛骨碌碌地轉來轉去,很是靈動。
這時,又有丫鬟過來稟報,景王妃、寧王世子妃來了,眾人趕緊起身相迎。
很快便見到穿著一身嶄新的大紅色十樣錦的妝花褙子的曲沁,和穿著大紅色織黃色牡丹寶藍色寶瓶的褙子祝蒹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走進來,兩人都是少婦的打扮,鮮亮的顏色襯得她們芙蓉如面。
祝蒹進門便笑道:「老夫人、曲大伯母、三伯母,都別弄這虛禮,又不是沒見過,快快坐下。」
曲沁也道:「叔祖母、娘、大伯母,聽阿蒹的。」
曲二老夫人等人笑了下,便也跟著坐下。
祝蒹湊到曲瀲那兒看孩子,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臉,笑道:「哎呀,阿尚真是乖巧,比當初元哥兒出生時水靈多了,果然女孩子就是比男孩子好。」
去年十月,祝蒹誕下寧王府的嫡長孫,可將寧王夫妻和周琅都樂壞了,原本對她不怎麼喜歡的寧王妃也看在孫子的面子上,沒有像以前那麼挑剔兒媳婦。不過對於祝蒹來說,她早就知道婆婆的德行,加上周琅自成親後,一直向著自己,就算婆婆刁難時,他也十分維護,所以她並不覺得有什麼,泰然處之,小日子過得很是滋潤,這世子妃如今也當得似模似樣。
曲沁對此自然是樂見其成的,現在,不管是她還是祝家姐妹,似乎都擺脫了上輩子的困厄苦難,只要用心經營自己的婚姻,生活中雖然不免會有一些波折小事,卻已無甚大礙,曲沁對現在的日子很是滿足。
特別是成了景王妃後,和上輩子成了皇子妃是不一樣的,也給了她很多方便。
「我今兒原本也想將元哥兒帶過來給你瞧瞧的,但是我婆婆說元哥兒還沒滿周歲,怕被人衝撞,不讓我帶過來。」祝蒹一臉遺憾的模樣,「元哥兒如果看到妹妹,那一定會很高興的。對了,瀲妹妹,咱們要不要給元哥兒和阿尚定個兒女親?」
曲瀲聽了大汗,心裡是拒絕的。
大凡是權貴之家,極少會定什麼兒女親,主要是這年代受醫術所限,孩子的存活率不高,因為孩子還小,大家都怕養不活,如果冒然定下兒女親,以後自己的孩子落個克妻或克夫的名聲,那就得不償失了。所以在孩子還小的時候,一般不會說什麼兒女親,除非兩家關係好成一家。
以紀凜和周琅的交情,定個兒女親不奇怪。可是曲瀲卻不太樂意,倒不是以上原因,而是她怕以後女兒不喜歡周琅的兒子,或周琅的兒子不喜歡她女兒怎麼辦?婚姻之事雖由長輩作主,可也要讓小兒女們偷偷看對眼才行。
聽到祝蒹的話,曲二老夫人等人也暗暗地吃了一驚。
如果沒有意外,祝蒹所出的元哥兒以後會繼承寧王府,這可是很多勛貴都盯著的,沒想到祝蒹隨隨便便地就許出來了,這交情再好,也不應該如此隨便啊。
倒是曲沁笑著道:「阿蒹,現在說這種事情是不是尚言過早?還是等孩子大些再說吧。」她心裡的顧慮也和曲瀲一樣,這婚姻之事雖由父母長輩作主,可阿尚是個姑娘家,比不得男兒,以後誰知元哥兒會變成什麼樣子?如果養歪了怎麼辦?
所以,還是觀望觀望吧。
祝蒹笑道:「我也覺得不妥,不過阿琅自從知道瀲妹妹生了女兒後,一直在叨念著這事情,說一個好的兒媳婦要搶先下手,所以今兒就讓我過來和你們嘮磕了。」
周琅是這樣想的,那可是紀凜的女兒,先不說她以後的容貌人品德行,光是紀凜女兒這一項,便可以讓他先下手為強了,怎麼著都將阿尚給自家兒子定下來。抱著只要是和紀凜有關的,絕對不能放過的原則,所以周琅在知道曲瀲生了個女兒後,就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為自家兒子將阿尚給定下來了。
眾人都不知道這周琅到底是什麼心態,聽得都為無語。
不過這種事情,因為孩子都還小,大家也只當開玩笑,很快便揭過不提。
她們揭過不提,等到宴席開始時,外院那邊,周琅卻在起鬨著讓紀凜將孩子抱出去給他們那群糙老爺們瞧瞧,紀凜架不住眾人的起鬨,因天氣也好,更沒有藉口阻止,只得讓奶娘將孩子抱出來展示一圈。
周琅第一時間躥過來,湊過去看了一眼奶娘懷裡的孩子,因為臉蛋還沒長開,他也看不出個什麼名堂,但好歹也是當爹的人了,養過孩子的人都知道孩子是一天翻一個樣的,漸漸地就會變得可愛了,所以也沒有嫌棄什麼,反而心裡挺激動的。
「暄和,我兒子如今已經會爬了,不如咱們定個兒女親吧?」周琅很是高興地道。
「我拒絕。」紀凜毫不遲疑地道。
「為什麼?」周琅不依不饒,他今天就想給自家正在穿開檔褲的兒子將媳婦定下來,省得以後兒媳婦被人搶了。
紀凜盯著奶娘,見奶娘將孩子抱著轉了一圈,便趕緊讓奶娘將孩子抱回房去,省得這外面天氣太熱,熱著了孩子。
見周琅不依不饒地要個答案,紀凜轉頭看向正和父親一起喝酒說話的寧王,便將周琅拉到角落裡,很明確地道:「我嫌棄你兒子!瞧你這德行,你兒子以後也不知道怎麼樣,如果以後你兒子也是像你這樣……」他將他上下一打量,然後聳聳肩膀,「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