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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09:21 作者: 霧矢翊
雖然紀凜答應了幫忙讓余長昊和曲沁見一面,不過恰好紀凜還在宮裡當差,沒辦法出來,將事情都交給了常安去安排。常安確實是個能幹的,得了主子的吩咐,便馬上安排起來,很一切都打理妥當。
余長昊現在暫時住在京外十里處的鎮子裡的客棧中,曲沁若是要應約來見他一面,自然是要出京。如果是平常時候,只要安排下去,帶好僕人,曲家姐妹倆想要去京郊都沒問題,不會有人攔阻。
可是如今婚禮不成,暗地裡很多人都盯著曲家,曲沁想要出門不被人發現可不容易,先前平陽侯府就因為擔心而特地派了人過來保護。既然是保護,那也受到了一定的阻礙,這才是曲沁要拜託紀凜幫忙的原因。
曲瀲自然不放心自己姐姐一個人過來,所以今兒也跟著一起過來了。
來到了目的地,曲瀲卻被留在了馬車裡,只能看著她姐帶著丫鬟紅蕊還有紀凜特地派過來的侍衛跟著進了客棧。
曲瀲原本很無聊地坐在馬車裡邊等曲沁出來邊琢磨著余長昊今兒約她姐出來要幹什麼,卻沒想到馬車馬簾掀開時,會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於是便有了以上的一幕。
心情太激動了,她得給個擁抱才能平息下來。
紀凜微笑道:「我有些不放心,所以便向皇上請了半日的假,跟著過來了。」他盯著面前的少女,見她很快又恢復了坦然,不禁失笑。
他終於發現,她雖然長得柔弱了一些,看起來嬌嬌怯怯的,其實膽子一點兒也不小,甚至有時候膽子大的讓人吃驚。想到小時候的事情,他心裡失笑,覺得她一直沒有變過,也讓他心頭越發的輕鬆。
知道未婚夫因為不放心過來護航,曲瀲自然是高興的,若不是現在在外頭,她都恨不得去拉他的手了。喜歡的男生在面前,卻礙於世俗規矩,不能拉拉手吃點小豆腐,讓她心裡很苦逼。
在常山的安排下,兩人很快也進了隔壁一間茶館裡的廂房,窗口敞開,坐在窗邊可以看到對面的情景,只要曲沁出來,會在第一時間知道。
曲瀲手捧著一杯香茶,眼睛時不時盯著下面,沉吟半晌,終於忍不住問道:「紀哥哥,我姐姐和余公子的婚事,真的沒有可能了麼?」
紀凜說道:「如果余公子不想,自然無可能了。」
所以,問題便出在余長昊身上,如果余長昊因為這次的事情被嚇怕了,不想堅持,那麼這樁婚事便不可能了。而且余長昊經歷了這樣的事情,差點沒命,就算他想要解除婚約,平陽侯府和曲家也不好怪罪他,只能吃下這個悶虧。
曲瀲不禁希望余長昊能堅持。
曲瀲陷入了長長的沉默。
紀凜看著她,她微微垂下臉,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纖長的睫宇遮住了那雙仿佛會說話的眼睛,瓷白的臉蛋精緻小巧,皮膚白得像水一般,嫩嫩滑滑的,仿佛沒有一處不精緻,處處透著一種讓他喜歡的味道。
他的眸色漸漸變深了。
曲瀲突然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回過神來時,對上他黝黑難辯的眼睛,肝顫了一下,以為他人格又要轉變了時,卻見他突然朝自己露出微笑,發現仍是那個美好如玉的少年,不由也露出了笑容。
「瀲妹妹,你不必擔心,想來經過這次,那些人也不敢再做什麼手腳了。」他安慰道,不想讓她露出那種難過的神色。
「希望如此吧。」曲瀲有些懨懨的,對他道:「這次謝謝你了。」
紀凜輕描淡寫地道:「沒什麼,你開心就好。」
曲瀲被他這種「只要你開心,讓我做什麼都行」的語氣弄得臉都要紅了,她現在才發現,原來這少年輕易間便可以說出讓人感動到想要對他以身相許的話來,簡直讓人負荷不住。
雖然兩人難得見面,都很想多相處一會兒,可是在看到曲沁從客棧中走出來後,兩人只能離開了茶館。
曲沁看起來很平靜,她回到停放在街邊停放的馬車,發現馬車裡竟然沒有妹妹,正驚訝時,便見到妹妹和紀凜從一處茶館中走了出來。
「姐姐!」曲瀲走過來拉住她,解釋道:「紀哥哥不放心,所以特地請了假過來。」
「曲二姑娘。」紀凜走過來拱手為禮。
曲沁也回了一禮,聽到妹妹的解釋,看向紀凜的神色十分溫和,朝他笑道:「這次就麻煩紀公子了,謝謝你。」
紀凜含笑道:「不過是舉手之勞,曲二姑娘不必掛懷。」
兩人客氣了一翻,曲沁才攜著妹妹上了馬車。
曲瀲猶自趴在馬車車窗前,對站在那兒的少年笑眯眯地道:「紀哥哥,教我女紅的安娘子進京了,我又和她學了一種針法,天氣熱了,改日我給你做個扇墜兒。」
紀凜的神色一下子變得很溫柔,連陽光也為之失色,他含笑看著趴在車窗邊笑容可掬的少女,柔聲應了一句好。
「紀哥哥,再見。」曲瀲朝他揮了揮手。
紀凜站在那兒,目送著曲家的馬車離開,然後方轉頭示意常安跟上去保護。
直到看不到紀凜的身影,曲瀲才將窗簾放下,扭頭看向車子裡的姐姐,見她一臉打趣的表情,不禁有些尷尬。
她忙轉移了話題,「姐,你剛才見了余公子了麼?他怎麼說?」
曲沁點頭,平靜地道:「見了,他是來道歉的,提出解除婚約。」說罷,想起先前那少年年輕稚嫩的臉上露出的遺憾難過,還有最後叮囑她有人要害她讓她小心的話,即便經歷了一世,心裡仍是有些觸動。
她能感覺到這個少年是真心想要娶她的,奈何兩人有緣無份,現實讓他屈從了,他不敢拿自己和家人的性命來賭。
即使有心理準備,曲瀲還是被這事情弄得怔住了,然後忍不住拉住她的手,「余公子真的不能……不能堅持麼?就算是皇子,那也是要遵守一定的規矩的吧?哪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這也太沒王法了!如果不行,我去求淑宜大長公主,讓她帶我進宮,我親自去找皇上說明……」
「阿瀲!」曲沁按壓住她,讓她別太衝動,也不能讓妹妹衝動之下自毀前途,她細細地分析道:「阿瀲,這次的事情,出手的不過是一些想要討好皇子的小人罷了,作為皇子,他們確實金尊玉貴,只要言語間透露出一絲不喜歡,下面自然有想要討好他們的人去幫他們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就算那些人被查出來死了,卻連累不到宮裡的皇子,皇上也不會樂意知道自己的兒子做出這樣的事情。」
曲瀲悶悶地看著她,「難道就這樣算了?」她心裡極為不甘心。
曲沁笑了下,「自然不能如此算了,但你要記住,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想要對付一個強大的敵人,就要做好一擊即斃的準備,不能讓對方有喘息的機會,這樣反而會留下後患。你且等著!」
曲瀲被她姐最後冷硬的語氣嚇了一跳,心裡隱約覺得,上輩子早亡的姐姐,在那樣困難的環境中,依然能在皇子府中把持中饋,想來也不是個善茬,只是這輩子她安於平淡,已經不想走上輩子的老路罷了。
「那你的婚事怎麼辦?」曲瀲鬱悶地道:「外祖母為了補嘗你,定然會再給你找一個更好的,你不嫁不行。」
曲沁臉上露出無奈的神色,她捏了下妹妹的臉,嗔怪道:「你就不能別提這讓人掃興的事情麼?阿瀲,你很快便要及笄了,到時候你也要出閣了吧?等你出閣,我便和湙弟、母親回常州府。」
曲瀲嚇了一跳,忙扒住她,「別啊,你們若是走了,我一個人留在京城裡會很孤單的。」
「那就等你在鎮國公府站穩了腳,我們再走。」曲沁笑盈盈地道。
曲瀲剛想點頭,很快便發現不對勁,被她繞進話里了,並且話題已經歪到了另一邊去了,忙將它歪回來。
可惜曲沁已經不想回答,姐妹倆個在回程的路上,開始打起了擂台,看誰能將話題歪到自己想要的地方。
過了兩天,余長昊進京,先去了余尚書府,然後又在余尚書的陪同下,親自來了曲家退親。
曲大老爺得知他的來意後,怒火高漲,恨不得拿掃帚將上門來退親的余家人掃出去,指著他的鼻子質問他退親的原因。
此時他們在曲大老爺的書房裡,周圍伺候的人被摒退。
余長昊跪在曲大老爺面前,將腦袋深深垂下,請罪道:「曲伯父,是侄兒對不起曲姑娘,侄兒這次受傷,身體有損,無法與她結成夫妻。」
曲大老爺一腔怒氣生生地憋在了胸口,差點喘不過氣來,還是旁邊的曲澤趕緊上前給父親順氣。
曲大老爺被這一神轉折給驚呆了。
什麼叫身體有損?難道余長昊這次失足落水,傷得不能人道不成?如果這樣,確實不好將自家姑娘再嫁過去。可是,這樣會不會顯得他們曲家太勢利?但是讓他昧著良心將三弟的女兒嫁給一個身體有損的男人,那不是害了侄女麼?
曲大老爺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辦,吶吶地道:「如果,我們曲家不在意呢?」
余長昊仍是低著頭,機械地道:「縱使如此,侄兒也不願意委屈了曲姑娘。」
曲大老爺最後只能無奈地接受了余家的退婚。
余尚書陪著侄子出了曲家,看著侄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深深地嘆了口氣,對他道:「長昊,如果你想反悔此時還可以,曲家定不會介意的。」如果事情真的像侄子說的那樣,曲家何止不介意,曲家還欠著余家呢。
想到余長昊這次受的罪,余尚書心裡也是有氣。雖然侄子一直為曲家說話,但從侄子透露的事情中,如何不知道事情因著駱家而起的,曲家姑娘因為有駱家這樣的母族,得罪了小人,連帶的連累了自己的婚事。
對曲家,余尚書還有幾分忍耐,對駱家絲毫沒有好感。想到這樁婚事是由老母和駱老夫人牽線促成的,余尚書心裡說不出的後悔。
余長昊閉上眼睛,良久才睜開,眼裡變得濕潤,低聲道:「伯父,為人子女,如果婚事是用家人的性命成全,那不如不要。是我與她無緣!」
「你又怎知定會如此?同樣的計謀不會應驗兩次。」余尚書寬慰道。
余長昊沒有回答,只是看向不遠處的雙茶胡同好一會兒,方才離去。?
☆、第 104 章
? 當曲大太太親自過來將余家退親的事情告訴三房的人時,季氏幾欲昏厥。
不過除了難以接受得快要暈厥的季氏外,曲家姐弟幾個很是鎮定。
曲湙臉色雖然有些難看,但還算平靜,蓋因昨日余家過來向曲家說明原因退親時,他也被大伯叫過去,在大伯的書房裡親耳聽了余長昊的解釋,倒是沒有多憤怒。
只是這個年齡還不算大的少年,早已經推測出這樁婚事從一開始就不能成的原因。他到底比內宅的婦人自由一些,與駱家族學中的弟子有往來,駱承風也一直對他示好,紀凜私下更是對他頗為照顧,還有葉長青對他的指點,東拼西湊,他很快便能知道曲余兩家的婚事不成皆是受了平陽侯府的連累。
當初這樁婚事是平陽侯府促成的,如今仍是受平陽侯府連累解除了,真是成也駱家,敗也駱家。
曲湙心頭有些複雜。
隨著年齡漸大,他明白了很多道理,世間一切不過是權勢的角逐罷了。人活在這世上,便要遵守世人定下的規則行事,在這個世界,家族的勢力、得力的姻親都必不可少,也切割不斷。平陽侯府是大姐嫡親的外祖家,縱使心裡埋怨平陽侯府,覺得平陽侯府行事不妥,有心遠離,卻也不得不承認,平陽侯府和大姐的關係,註定是無法分開的。
只要說起曲家三房的大姑娘,都知道平陽侯府是她的外祖家。
曲沁和曲瀲也很平靜,她們比曲家更早得到消息,也知道這樁婚事不成,所以聽到時很冷靜。而姐弟三人的冷靜,看得曲大太太眼裡,不禁有些詫異,以為曲湙先前回來和家人說過了。
曲湙雖然在余家退親時去了榆林胡同,這是因為他是三房唯一的男丁,這種大事自然要請他過去,可是得知余長昊退親的原因,曲湙一時間難以啟齒,總擔心傷了大姐的心,便沒有說,打算緩個兩天。
可沒想到第二日,大伯母便上門來了。
季氏雖然被余家退親打擊得快要暈厥,但是在暈厥之前,她還是很堅定地撐住了,先是詢問余家退親的原因,那神色,仿佛如果余家無緣無故退親,她就可以去拼命。
曲大太太看得愣愣的,她一直以為季氏沒主見,只會在小佛堂折騰,沒想到關係到兒女的事情時,就像只護崽子的母雞,就差沒咯咯咯地叫起來了。當下她便委婉地將余家退親的緣由說了一遍,都是生過孩子的婦人了,雖然說得婉轉,但是秒懂。
同樣秒懂的還有曲家姐妹倆,兩人皆有些意外,沒想到余長昊會找這樣的藉口退親,並且將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如此一來,余長昊自己承擔了所有的壓力,就算退親,也是為了曲家好,正常愛護子女的父母長輩,都不會將自家姑娘嫁給一個不能人道的男人的。
曲瀲不禁猜測起來,不知道這是余長昊的藉口,還是他的身體真的受損。如果是他找的藉口,不得不說,這個少年還是很正直很有擔當的。不過不管是什麼原因,反正這門親事是結不成了,心裡不禁嘆了口氣。
季氏木木地坐在那兒,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反應好。誠然若是余長昊真的身體有損,余家退親還是為了曲家好,免得自家閨女嫁過去守活寡。可是這一退親,對曲沁的名聲還是有損,以後說親也不容易。
曲大太太勸慰道:「三弟妹,你也別太難過,咱們家沁兒如此品貌,還怕再不到好的麼?況且沁兒的外祖家還是平陽侯府,平陽侯府定然不會袖手旁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