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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09:21 作者: 霧矢翊
    曲瀲一時間怔住,直直地看進那雙眼睛,它的形狀很美,雖是丹鳳眼卻比一般的鳳眼大一些,眼尾上挑,當它坦然地直視人時,又是那般的清潤無瑕,如若一泓清泉。可當它微微眯起來時,一種妖美的風情泄了出來,瞬間將那煦和溫雅的氣韻衝擊得半點不剩,使他整個人都像換了個人似的。

    她心頭有些亂糟糟的,明明是如此明媚和煦的少年,此時卻帶著一種凌厲的霸道。縱使仍是個清澈無瑕的,卻多了些什麼東西。

    「瀲妹妹,可信我?」他又開口,聲音依然溫煦柔和。

    曲瀲遲疑了下,點了點頭,見他面上浮現歡喜,整個人快活起來,也忍不住跟著一笑,低聲道:「紀、紀哥哥,以後莫要再嚇我。」

    紀凜聽著她軟軟糯糯地叫著那聲「紀哥哥」,心裡十分的愉悅,含笑道:「都依你,只願瀲妹妹莫要怕我才好。」

    曲瀲面上露出赧然的神色,心裡卻直撓爪子。

    臥糟!原來連萌萌噠的陽光牌都是腹黑的麼?這般嚇她,讓她根本無法說個「不」字。怕是在他來之前,已經打定了主意,讓她沒有反悔的機會,只能順著他的意思走。

    曲瀲心塞塞的,已經預見了自己以後嫁到鎮國公府的命運,怕是要被他吃得死死的,簡直不能更心塞了。

    「瀲妹妹。」紀凜見她乖巧地坐在那兒,覺得自己先前對她過份了一些,語氣一軟,又道:「你放心,我以後定會克制自己,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曲瀲瞅了他一眼,她自是信他的,但信不過他另一個兇殘的人格。可是現在兩人婚約都定下來了,尼瑪還能反悔麼?不能反悔,只好努力地適應了。

    想清楚後,曲瀲朝他一笑,低聲道:「紀哥哥方才說你小時候生了場病,不知是……」

    「我不太記得了。」紀凜倒是有問必答,神色有些淡然,「當時好像才三歲,病得有些糊糊塗塗的,後來就發現自己變成這樣了。」說罷,又愧疚地對她道:「瀲妹妹莫怕,明方大師醫術高超,已為我瞧過,特地為我開了藥,許是以後就會好了,我定不會傷害於你的。」

    「我信你。」曲瀲違心道,瞅著他,「只望紀哥哥的病早點好。」只是雙重人格這種精神上的病,能很快好麼?

    紀凜笑著看她,雙眼眨也不眨,仿佛怎麼看都看不夠,讓曲瀲差點承受不住這般少年的情思。

    幸好,這時房門被敲響了,然後是駱櫻的聲音響起:「阿瀲,燒餅買回來了。」

    曲瀲看了紀凜一眼,經凜忙起身走到一旁,輕咳了一聲,又恢復了先前那副清潤無瑕的風姿。

    曲瀲看了他一眼,心裡暗暗嘆氣,知道今天只能這樣了,便出聲道:「阿櫻,你們進來吧。」

    駱櫻帶著翠屏進來,見屋子裡的兩人,暗暗一笑,面上卻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的神色,只道:「紀公子也來嘗嘗這桃溪鎮張老漢的手藝,我還是聽家中的兄長提起才知道這家的燒餅味道不錯,比京城裡的好多了。」

    紀凜笑了下,拱手道:「那就打擾了。」

    待三人坐下,翠屏和碧春一起將幾個攢盒擺到桌上,打開攢盒,裡面是各色點心,顯然不只什麼燒餅,還有其他精緻的糕點。再沏了一壺清茶過來,三人便若無其事地一起品茶享用點心,邊看著窗外不遠處的那條桃花溪,只見桃花溪上人影綽綽,時不時地有笑聲傳來。

    「我剛才問過了,今兒桃溪鎮每日的固定節日,好像在迎什麼桃花娘娘保平安,挺好玩的,阿瀲,咱們也過去瞧瞧吧。」駱櫻興致勃勃地道,又轉頭看向紀凜:「紀公子可賞臉。」

    紀凜微微一笑,「恭敬不如從命。」

    駱櫻笑著拍手,「那咱們便過去吧。」

    看著駱櫻活沷的身影,曲瀲又轉頭看了眼伴在身邊的少年,望著桃花溪那邊熱鬧的人影,一時間有些茫然,茫然過後,又覺得好像沒有什麼不好,人生苦短,除了生死離別之外,其他的都不過是日常生活小事,只看那個人能不能活出個樣子罷了。

    直到在人群中,被那少年藉機拉住了手,就像一對小情侶一樣走在人群里,讓她的心口顫了顫,再抬頭看去,對上那雙布滿了笑意與歡喜的清澈墨眸,忍不住心中也溢上了點點的歡喜。

    她好像真的喜歡這個純澈如玉的少年----如果他不犯病就好了。

    果然世間之事不能兩全。

    曲瀲心頭嘆了口氣。

    「瀲妹妹可是累了?」紀凜見她神色有些懨懨的,關切地問道,拉著她柔軟的小手,只覺得心跳得極快,卻又捨不得放開。

    「沒有。」曲瀲說著,探頭往溪邊看去,有些擔心地道:「阿櫻呢?人多,可不能教她走散了。」

    紀凜笑道:「不用擔心,我已經讓侍衛注意了的。」

    紀凜出來,身邊也帶了兩個侍衛,雖然只有兩人,但是看他們的下盤極穩,走路輕盈,應該是練家子,平常人可不是他們的對手。若是有他們看著,倒是不用擔心駱櫻遇到什麼危險。

    直到夕陽西下,三人才打道回府。

    駱櫻玩了一天,依然精力充沛,甚至有些意猶未盡,她依依不捨地對曲瀲道:「聽祖母的意思,過幾日咱們就要回京城了,以後想要出來玩不容易了。」

    曲瀲笑道:「我出來倒是容易,卻是你不行。」只要離了平陽侯府,回到雙茶巷的曲家,她倒是自在。

    「那你回了家後,可要時常叫我出來。若是你叫的話,我娘應該會放行的。」

    「行,包在我身上。」曲瀲滿口答應了。

    回到了別莊,紀凜將她們送到了二門前便止步了,目送著她們進了二門,方才收斂了神色,往別莊的客院行去。?

    ☆、第 64 章

    ?  紀凜回到平陽侯府別莊的客院,卻見周琅百無聊賴地躺在廊廡下的一張搖椅上,翹著腿喝酒,旁邊還有個專門倒酒的清秀小廝,整個人說不出的閒適寫意。

    紀凜咳嗽了一聲。

    周琅抬頭看來,見到他後一躍而起,瞪著眼睛道:「好你個紀暄和,有異性沒人性,將我唬弄了就跑,將事情都丟給我一個人去處理。你可知道,明方大師今天竟然對我笑了,笑得我心臟都要被嚇得跳出來了。」

    「別嚷嚷,省得教人聽見。」紀凜輕飄飄地說了聲,撩袍便進了房。

    周琅揮揮手將那斟酒的小廝揮退,跟著進了房,在他身後滿是怨氣地道:「你倒是好,去會美人了,留我一個人受著氣,明方大師今兒對我特別地不客氣,也不知道是誰惹著他了,一個出家人,火氣這般大。」

    紀凜進房去換了身衣服,等出來後聽到他仍像個怨婦一樣嘮叨,便道:「行了,這次就當我欠著你,下次你有什麼事,我自當盡力。」

    周琅聽罷馬上眉開眼笑,樂呵呵地道:「我可記下來了,到時候你可不准推辭。」高興完,突然有些奇怪,凝眉問道:「你今兒看起來挺高興的?為何?莫不是消受了什麼美人恩?」

    紀凜笑而不語,自不會告訴他,他與曲瀲之間的事情。

    見他不說,周琅知問不出來,便轉了話題,旋身和他隔著一張太師椅而坐,邊抓了把桌面上的松子磕邊道:「對了,午時大皇子回京了,看情況,他很是滿意駱家的姑娘。」說著,他微微蹙起眉頭,嘆了口氣,「平陽侯府……這手伸得太長了,我父王若是得知,還不知道要為駱老太爺可惜呢。可憐當初駱老太爺出生入死,落得一身的病,如今還在西陵苑養病,子孫卻個個都是心眼,怕鬧不起來似的。」

    紀凜淡淡地道:「種什麼因就承什麼果,就讓他們去斗好了。」聲音雖然溫煦,卻顯得有些薄涼。

    周琅也笑了笑,打趣道:「你這話說得容易,莫不是忘記了曲家兩位姑娘可是在駱老夫人身邊長大的。」

    「嫁出去的女兒沷出去的水。」紀凜淡聲道,「且還有我呢。」

    周琅搖頭,知這人若不是看在曲瀲的面子上,根本不會看平陽侯府一眼。然後又想到他昨晚消失的那段時間,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去恐嚇曲家妹妹了,所以今兒才將明方大師的事情拋給他,自個巴巴地去尋人,怕是去解釋什麼吧。

    想到這裡,周琅突然覺得以後要和這人過一生的曲家妹妹挺可憐的,那麼柔弱的姑娘,不知承不承受得住。

    ****

    被周琅可憐的曲瀲趴在炕上,盯著一雙繪著彩色的憨乎乎圓滾滾的不倒翁,時不時地戳上幾下。

    碧秋走進來,難得見她如此孩子氣的舉動,不禁有些詫異,轉頭看去,見碧春朝她比了個手勢,心裡恍然,原來是未來的姑爺送的,怨不得素來只圍著正事轉的小姐如今有這般小女兒心事來玩這東西。

    她輕咳了一聲,便湊到曲瀲身邊道:「姑娘,今兒你和櫻姑娘出去後,二姑娘也出了莊子,卻不知道去哪裡了。過了半日才回來,之後去駱老夫人那兒伺候了會後,便回來歇下了。」

    曲瀲猛地坐起身來,「姐姐心情不好麼?」怨不得剛才她回來時,詢人一問,說今兒伺候駱老夫人累著了,所以歇下了。這也歇得太早了,讓她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知,二姑娘看著和平時一樣。」

    曲瀲歪著頭想了會兒,又問道:「大皇子他們走了麼?」

    「走了,只有寧王世子還在客院裡,說是喜歡這兒,多逗留一天。」碧秋如實地道。

    曲瀲支著下巴,想了會兒,仍是想不通姐姐神神秘秘地做什麼,不過想到姐姐是重生的,有自己的秘密,若是她不說,她想破腦袋也不知道。

    翌日,曲瀲起得很早,正好和曲沁一起用早膳。

    曲瀲觀察了下,看不出姐姐有啥失常的地方,知道她就算是去忙什麼事情,應該也不會是太重大的事情,便放下心來。

    吃過早膳,姐妹倆一起去了正院給駱老夫人請安。

    等她們到時,駱家的姐妹們出陸續到了,正圍坐在駱老夫人身邊說笑。

    曲瀲敏感地發現以往喜歡往駱老夫人身邊湊的駱槿今兒很是文靜地坐在那兒,身上穿著一件大紅柿蒂紋折枝花禙子,身下一條石榴紅綾裙,發上簪著金鑲百寶的如意簪,整個人透著一股沉靜的富貴之氣,眉眼雖然平和,卻隱隱有些自信驕傲。

    曲瀲想到昨晚所見,如何不知道駱槿此時的心思,怕是覺得勝過了姐姐一次,所以不覺有些自信驕傲了,她自己對能進大皇子府也是很高興的吧。

    只是,聽了紀凜昨晚的話,曲瀲終究覺得不妥。大皇子妃不能生養了,側妃的位置很多人盯著,到時候誰生下第一個男孩,就是大皇子的長子,也是皇長孫,意義非凡,哪個不看著眼熱?

    駱四老爺真的急了一些。

    正想著,就聽到駱林嬌笑道:「槿姐姐今兒沉靜了一些,整個人看著也有些不一樣了。」

    駱槿看過來,唇角一挑,那艷麗的容貌瞬間鮮艷得如一朵怒放的牡丹花,讓人驚艷不已,曲瀲便明白為何大皇子會相中她了,這樣的美色,連女子看了都要失神,何況是男人。

    駱槿笑盈盈地道:「林妹妹莫不是說我平時很鬧人,靜不下來?」

    這反擊太過犀利,又是在駱老夫人面前,讓駱林臉色變了變,忙賠笑道:「槿姐姐說哪裡的話,您素來是個嫻靜的,只是妹妹今兒沒怎麼聽您說話,所以才……」說著,她忍不住看向駱櫻。

    誰知駱櫻正和曲瀲湊到一起嘀咕地說話,根本不摻和,頓時氣得心口發疼。平時駱櫻的嘴皮子很是利索,哪個姐妹沒被她埋汰過,怎地關鍵時卻不見她吭聲。

    駱槿笑了下,說道:「都聽你們說了,所以我便不說,省得祖母說我話多吵得她老人家頭疼。」

    駱老夫人笑道:「怎地又扯到我這老婆子身上了?你們都是好孩子,我喜歡看你們姐妹們一起樂和。」

    駱林見狀,心裡越發的失望了。她不再敢多嘴,扯著手中的帕子,不住地看著駱老夫人和駱槿、曲沁,只覺得有什麼事情發生了,而她卻沒撈到分毫的好處。

    等駱櫻又起鬨著姐妹們去莊子裡摘花做香露離開後,只有曲沁已經沒了這些姑娘的玩性,便留在駱老夫人身邊伺候,駱老夫人不禁幽幽地嘆了口氣。

    「外祖母,怎麼了?」曲沁柔聲問道。

    駱老夫人看著肖似女兒的外孫女,心裡有些難受,說道:「大皇子看上了槿丫頭,我知道此事是老四一手促成的,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就怕惹怒了宮裡的鐘貴妃和英國公老夫人……」

    英國公老夫人是駱老太爺嫡親的妹妹,所出的女兒鍾貴妃十分得皇上的寵愛,育有一兒一女,便是三皇子和四公主,英國公府素來與平陽侯府交好,如今平陽侯府卻要塞個女兒到大皇子府上,可不是教鍾貴妃和三皇子著惱麼。

    曲沁沒說話,這事她可安慰不了外祖母,大皇子府的後院儼然是個小後宮,皇上都還沒死呢,人人就自有打算了,卻不想最後事情來了個大反轉。這事情純粹是四舅舅在作死,曲沁不想去計較它,心裡還巴不得四舅舅父子倆被外祖父教訓呢。

    看外祖母憂心忡忡的模樣,曲沁便知道外祖母其實心裡對平陽侯府幾房的心思都明白的,只是她如今老了,兒子們都有自己的心思,管束不住罷了。且慈母多敗兒,外祖母便是個典型的慈母。

    駱老夫人雖然憂慮,可想到丈夫還在,覺得事情沒那麼糟糕,便按捺下來,對孝順地陪在身邊的外孫女道:「沁兒,你看你四表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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