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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09:21 作者: 霧矢翊
曲瀲只能無奈地收了。
她素知人與人之間交往,假情假意永遠是虛假的,你以真心待人,他人才會回報真心。如此,讓她對淑宜大長公主又真切了幾分。
說了會兒話後,淑宜大長公主便讓人裝了匣子宮裡賞的點心讓明珠將曲瀲送出去。
曲瀲隨著明珠出了寒山雅居,然後坐上軟轎到了二門停放馬車處。
剛下轎子,曲瀲便聽到一道急促的叫喚聲。
「瀲妹妹!」
曲瀲身形一頓,莫名地想到了剛才在室內那少年柔軟的唇覆上來時,那炙熱的呼吸,讓她臉上有些不自然,心裡既羞惱又覺沒臉見人,當下也不理身後的叫喚,便上了馬車。
紀凜匆匆忙忙走過來,見她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臉色微微一白,不覺露出些許慌張,忙走到馬車的一側,朝裡頭喚了聲:「瀲妹妹!」
明珠微微蹙眉,見紀凜臉上的神色焦慮,心中不禁大奇。
因為紀凜過來,車夫不好駕馬離開,只得停住。
馬車裡的曲瀲聽到紀凜在外頭呼喚,便知若是自己不出聲,紀凜在外頭不走,車夫也不好駕車離開,而這裡還是鎮國公府,自己是客,若是與他僵持,不免會讓人猜忌。
當下便掀開帘子,看向站在馬車邊的少年。
見到她掀起帘子露出臉,那少年眼睛微亮,但想到了什麼,臉上又是一紅,盯著她的唇看了下,又飛快地調離了視線。
曲瀲臉色也有些不自在,心裡有些亂糟糟的,只覺得眼前的紀凜變得古怪之極,似乎已經恢復了平時的模樣。莫不是真的像剛才在客院時說的那般,那般放肆狂妄的模樣,那才是他私底下的樣子,在外面卻是個謙謙如玉君子?
這精分得也太徹底了吧?
「瀲妹妹……我、我……對不起……」紀凜嘆了口氣,心裡又羞又愧。
曲瀲好半晌才讓自己看起來從容淡斂,聲音軟軟的,「紀公子何出此言?若是無事,我要先回府了。」
紀凜一聽,臉色又是一變,想要說什麼時,那帘子已經放下來了。
等馬車緩緩駛離,他依然站在那裡愣愣地看著,顯得失魂落魄。
「世子,您……」明珠看得心中不忍,她雖然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但也感覺得到世子的焦急,正想上前來說點什麼,突然看到了什麼,臉色微變,視線往旁邊掃去,自是看到了不遠處探頭探腦的小丫頭,當下上前移了兩步,擋住了紀凜的身影。
紀凜收回了視線,抿著嘴,看了她一眼。
明珠忙收回了視線,不敢再看他脖子上的痕跡,說道:「您今天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歇息吧。」
紀凜淡淡地應了一聲,轉頭吩咐道:「今兒的事情,莫要告訴祖母,無論你看到什麼,都別說。」素來潤澤的雙目變得幽深,和煦的神色也有些凜然。
明珠心中微凜,低眉斂目地道:「世子請放心,奴婢省得。」
紀凜又抬頭看了眼門口處,神色微黯地離開了。
回到暄風院,常山迎了過來,正欲請安時,抬頭一看,臉色也變了變,驚道:「世子,您的脖子被什麼弄傷了?」
「嗯?」紀凜疑惑地看著他,下意識地伸手摸著脖子處,突然想到了什麼,頓時滿臉通紅,匆匆回了臥室。
回到臥室,他在一面半人高的西洋鏡前,將衣襟拉開,便看到幾條細細的抓痕,頓時想起了那幽暗的室內,少女柔若無骨的身子、幽幽的甜香、嬌花般的唇瓣,無不刺激著他的神經,血液往臉上衝去。
只是,當想起那少女離開時的背影,臉色又是一白,頓時忍不住握緊拳頭,青筋畢露,最後頹喪無力地倒在西洋鏡旁,低垂著臉,教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夕陽的餘輝漸漸地西移,室內的光線也開始變得稀少。
半晌,他再次睜開眼睛時,轉頭看向西洋鏡里的人,一雙詭譎難辯的雙眸饒有興趣地盯著自己脖子上的痕跡,嘖了聲,嗤笑道:「那小丫頭可真是狠!不過味道確實不錯。」
他饒有興趣地打量自己脖子上的痕跡,並不以為意,反而有些自得,欣賞了會兒,方施施然地起身,將衣襟拉攏好,走了出去。
常山正在房外候著,聽到聲音便轉頭看去,當對上那雙狹長而妖異的鳳眼時,頓時噤若寒蟬。不過等見他大步走出去,常山終於回過神來,忍住心中的驚懼,忙道:「世子,您要去哪裡?」
「出城,你自去和祖母說一聲,我過幾日再回府。」說罷,便大步地往馬廄行去。
常山心中大急,忙追過去,見有兩名侍衛跟著,方放心一些。
*
鎮國公府的正院,鎮國公夫人聽到心腹丫鬟的稟報,瞬間陰了臉。
「婆婆當真那般喜歡她,竟然還賞了她那套明珠照霞的首飾?」
聽到她冷冰冰的聲音,畫屏噤聲,不敢再言語。
鎮國公夫人臉色冰冷,恨恨地拽著宮扇,神色陰沉不定,好一會兒方問道:「先前世子可是親自送那曲姑娘出去?」
「是。」
鎮國公夫人臉色更抑鬱了。
就在這時,有丫鬟進來稟報導:「夫人,世子騎馬出府去了。」
鎮國公夫人聽得皺眉,「這種時候他還出去做甚?」她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已經晚霞暄天,又問道:「老爺可是回來了?」
「還沒呢。」
聽罷,鎮國公夫人揮揮手,讓丫鬟下去,自己起身理了理頭髮,便往寒山雅居行去。
******
馬車踏著夕陽的餘輝回到了平陽侯府。
「曲姑娘,到府了,請下車。」隨行的婆子恭敬地說道。
曲瀲深吸了口氣,又將那股濁氣吐出,終於平靜了心態,便扶著碧春的手下車。
讓碧春打賞了今兒隨行的車夫婆子後,曲瀲便先往嘉善堂行去。
駱老夫人正在那兒看佛經,見她回來,臉上露出笑容,問道:「今天一切還好吧?」
曲瀲坐在她身邊的錦杌上,將今兒進宮的事情同她說一遍,沒什麼隱瞞。
駱老夫人聽罷,心裡對太后與淑宜大長公主這對姑嫂間的感情有了更準確的認知,心裡嘆氣,只要淑宜大長公主在,想來鎮國公府就算沒什麼出息的子孫,再風光個二十年都使得。況且那紀凜卻是個優秀的,怕是三代內依然顯赫罷。
等聽到曲瀲說起中宮皇后所出的襄夷公主時,駱老夫人不禁奇道:「襄夷公主真的這般說?」
曲瀲點頭,「是的,我也不知道襄夷公主為何如此。」
難不成襄夷公主真的對曲瀲另眼相看?駱老夫人有些鬧不懂襄夷公主的意思,不過也知道襄夷公主在宮中極得寵,若是曲瀲真的能入了她的眼,倒也是曲瀲的造化,不免又是一嘆,沒想到這丫頭之前默默無聲,卻一朝飛上枝頭,沒人有她這般好運氣。
「襄夷公主住在宮裡,要出門一趟不容易,想來也不會隨便出宮,他日再見時,不管她做什麼,你應著便是了。」駱老夫人說道。
曲瀲溫順地應了一聲。
又說了會兒話後,曲瀲辭別了駱老夫人,便回了客院。
回到客院時,便見到姐姐已經等在那兒了。
曲沁看起來有些焦急,上下將她一打量,攜著她的手進去,笑問道:「今天如何?」
曲瀲少不得又將今天進宮的事情說一遍,至於在鎮國公府的那事情卻是絕口不提的,若是她提了,還不是讓她姐姐擔心?
曲沁聽後,不禁掩著嘴,心裡已然明白了襄夷公主的打算,不禁啼笑皆非。
這襄夷公主為了出宮,竟然連妹妹都賴上來了,也不知道她是否是因為看中妹妹是紀凜未婚妻方才會如此。
曲瀲察顏觀色,便知姐姐是個明白人,不禁問道:「姐姐,你覺得襄夷公主如何?她怎麼會說這種話?」
「自是……」曲沁忙止住了順口而出的話,笑道:「我也不知,不過聽說襄夷公主和靖遠侯府的小姐投契,想來是想出宮來玩,方才會這般說吧。」
曲瀲壓根兒不信,不過也不好再細問。
等得知太后和襄夷公主賞給妹妹的東西,又看了淑宜大長公主賞給妹妹的那套明珠晚霞的首飾,曲沁很快便明白了淑宜大長公主的意思,不禁為妹妹高興。
「好了,你累了一天了,先去吃些東西,稍會便洗漱歇息,明日咱們和外祖母一起去莊子玩。」曲沁心疼地道,擔心妹妹累著。
曲瀲應了聲,此時她也沒心情和姐姐鬧。
夜幕降臨,星子爬到了半空中,曲瀲穿著寬大的寢衣,躺在床上一時間卻有些睡不著。
她在想紀凜,想著在常州府的濟明寺時第一次見到的紀凜,直到今天站在夕陽之下顯得有些失魂落魄的紀凜,最後一咬牙,翻身而去,趿上軟布鞋,去抽屜里翻出那塊雕刻著「瀲」字的血玉,恨恨地將它丟進了一個匣子裡,然後將它丟到箱籠里鎖著,來個眼不見為淨。
做完這些,她拍拍手,氣哼哼地爬上床睡了。?
☆、第 57 章
? 翌日天未亮,平陽侯府便熱鬧起來,蓋因今日駱老夫人要帶著四兒子夫妻和府中年紀小些的孫子孫女們去莊子裡住段日子。
曲瀲打著呵欠,眯著眼睛坐在梳妝檯前讓碧春她們伺候她梳洗,只覺得眼睛酸澀得睜不開,腦仁也一抽一抽地難受著,這是睡眠不足的症狀。
昨晚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宿,直到快天亮時才模糊入睡。
「姑娘,你昨晚沒睡好?」碧春憂心地問道。
碧夏看了看曲沁微紅的眼眶,道:「奴婢稍會卻廚房取兩個水煮蛋過來給您敷下眼睛吧。」
曲瀲懨懨地點頭。
等她穿戴妥當,仰著臉讓細心的碧夏用雞蛋給她敷眼睛時,便見曲沁過來了。
「這是怎麼了?」曲沁驚訝地問道,見妹妹眼眶有些紅,不禁蹙起眉頭。
曲瀲不想她擔心,便搪塞道:「昨晚有些熱,我睡不著。」
曲沁沒有多想,以為她是苦夏,便對她道:「稍會用完早膳就出發了,趁著清晨氣溫沒那麼熱出發剛好,你也準備一下,別喝那麼多水,省得在路上不方便。」
叮囑完了妹妹,又忙去讓人擺早膳。
曲瀲敷了會兒眼睛,就著銅鏡看罷,發現紅腫消退了許多。年輕就是本錢,她現在才十二歲,正是水嫩嫩的小蘿莉一枚,就算通宵不眠,也不過是眼睛紅腫一些,並未有黑眼圈這種東西,還是很好處理的。
檢查了沒什麼異樣,曲瀲便起身出了臥室。
等姐妹倆一起用完早膳後,她們便往嘉善堂行去,去和駱老夫人會合,一起出發去駱府位於京郊的莊子。
駱四老爺夫妻已經來了,讓曲瀲驚訝的是,除了駱家未出閣的姐妹們,少爺中還有駱承正、駱承風也在,正陪著駱老夫人說話,看情況,似乎他們也會跟著去莊子。駱承正和駱槿皆是駱四夫人所出,在駱家的地位僅次於長房的幾個嫡出的兄弟,駱老夫人對這兄妹倆也極是看重。
曲瀲雖不知道什麼情況,不過仍是低眉斂目地跟在姐姐身邊,如同以往般並不出風頭。
駱承風忍不住往那兒看了一眼,發現根本沒看到曲瀲的身影,不禁有些失望。
一條手臂搭在他肩膀上,然後便聽到有人的聲音響起:「七弟,看什麼?」
駱承風見是駱承正,懨懨地道:「沒什麼。」
駱承正也往曲家姐妹那兒看了一眼,如何不曉得這位堂弟的心思,心裡不禁嗤笑了下,正欲說什麼時,見父母扶著駱老夫人要出發了,便住了嘴。
曲瀲和駱家姐妹同乘一輛馬車,駱槿和曲沁、駱四夫人一起陪駱老夫人同坐一輛車。剛上了馬車,曲瀲便被駱櫻叫著坐到她身邊。駱家其他姐妹們見狀,便各自找了位置來坐,駱林和駱杪便坐到她們對面。
駱櫻顯得十分興奮,一邊和曲瀲嘰嘰喳喳地說著去年夏天在莊子裡的事情,一邊掀著帘子往外看,然後又可惜父母兄長不能過去之類的。
駱林聽得眉頭跳了跳,看了用扇子半掩著臉的曲瀲,眯了眯眼睛,說道:「上回就聽櫻妹妹說祖母今年會去莊子,沒想到還真被你猜對了。」
這帶些奉承的話讓駱櫻聽得眉開眼笑,微抬著下巴,一臉驕傲的模樣。
駱林打開了話題,便又順其自然地將話題引到了曲瀲昨日進宮之事。
因為曲瀲的原因而推遲了去莊子的日期,駱家的人自然會打聽原因,得知是因為淑宜大長公主要帶曲瀲進宮給太后請安時,駱家幾房都很是受到震動,連駱櫻這個天之嬌女都隱隱有些羨慕。
駱櫻雖是侯府受寵的姑娘,可是她長這般大,還沒有進過宮,更不用說駱林這些身份不如駱櫻的了。想來駱府的姐妹中,唯有如今已是安國公府大少奶奶的駱柯進過宮。
所以,曲瀲竟然能進宮之事,自然讓駱家的姐妹羨慕不已,今兒見到她,都想問問她進宮的事情。
曲瀲見駱家姐妹神色雖然都有收斂,但皆是些小姑娘,或多或少地表現出好奇,自也不隱瞞,將自己進宮之事簡單地說了一遍,不帶個人色彩地敘述。
不過這仍是讓駱家姐妹們聽得很是認真,特別是當聽到曲瀲還見了襄夷公主和她一起逛了御花園時,駱林羨慕地道:「聽說襄夷公主是中宮所出的公主,深得皇上喜愛,在宮中風頭無兩,和靖遠侯府的小姐感情極好。」
「那有什麼,靖遠侯府是皇后的娘家,襄夷公主自是親近外家罷了。」駱櫻不以為意地道。
駱林瞥了她一眼,又道:「靖遠侯府雖是外戚,不過這些年來行事頗為低調,只可惜靖遠侯世子自幼體弱多病,若是……怕到時候靖遠侯府便會斷了嗣子,只能從旁支那兒過繼了。不過想來有皇后娘娘在,靖遠侯府自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