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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08:02 作者: 曲小蛐
然而,顯然青年並不是個重視臉蛋的人,安德森第二遍的問題仍舊沒有得到他任何回應。
安德森難得覺得有些傷腦筋了,坐在那兒沉默了一會兒,他重新開口:「蕭禍九。」
這三個純正的東方發音從安德森的口中吐出,字正腔圓,卻仍舊帶著些不分起承的生澀,顯然他並不常用東方語言。雖然這樣,蒼白的青年還是在第一時間睜開了眼。
與清柔外表完全不符的陰沉目光倏然將安德森包裹,這一剎那的恍惚之間,安德森甚至有些被一柄泛著冷冽光芒的刀尖抵在喉口的錯覺。而這錯覺讓他在瞬間繃緊了自己全身的肌肉,如同一頭蓄勢待發的猛獸,危險的目光反射性地將身前不遠處的青年人鎖定。
這過激反應顯然引起了青年人的注意,原本森冷陰沉的目光像是叫水暈開了,淡淡的嘲弄情緒像一圈圈漣漪從青年人的眼底泛開來,他似笑非笑地睨著安德森,有些蒼白的唇微微張合:
「安德森警官,七區有句古語----叫『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這句東方語如陳年的濃墨帶著青年獨有的動聽聲線氤開,沒給安德森理解反應的時間,青年便用流利的西方語接住了話尾:「聰明的話:不要接近我,不要調查我,不要了解我,不要對我產生興趣,不要超過職責界限。若是走錯了一步……」青年人唇角微微勾著,眼帘垂下去遮住了那雙剔透漂亮帶著水光的眼瞳,聲音裡帶上一絲莫名的陰鶩,「你會摔得粉身碎骨!----相信我,那死相絕不好看。」
安德森怔在了原地。一是他沒想到青年人會用比他的發音語調都純正也動聽得多的東方語言,輕巧地嘲弄著他的反應;二是他沒想到,這模樣精緻漂亮得像現代藝術雕像的青年人,一開口的聲線卻像是酵了無數年的醇酒,帶著一種歲月的積澱和難言的蠱惑,誘得人情不自禁就要沉淪下去。
安德森扣在桌上的手指繃出緊張的弧度,他輕慢地搖了搖頭:「看來我捨不得聰明了。」
若是監控室的傑克能聽見他老闆此時此地說得這句話,大概要被驚掉了下巴:他可不記得什麼時候,他們向來有「人形怪」美譽的老闆竟然也開發了這種近乎情話的功能。
對這「殊榮」,青年人的反應卻近乎漠然,冰冷的視線襯得嘴角揚起來的弧度都可怖。他用沒有什麼人類情感的目光與這男人淡藍色的瞳子對視了幾秒,輕嗤一聲,「若不是你看起來和他有一些相像……」
話音至此戛然而止,青年人合了雙眼,再不開口。
作者有話要說:
唐先生不在的一年讓小九的性子有點暴戾,所以這一卷裡面的小九就不會再像上卷里看、起、來(重點加粗)那麼溫潤了。
雖然個人感覺,畫皮被撕掉之後,小九更加迷人了(痴漢臉)
咳咳,上卷留下的那些坑,這卷會慢慢填上,該交代的也會儘量交代清楚,請大家耐心哦。
另,唐先生下章出場。
第86章
拇指粗的鐐銬拖在地上,留下一路鈍重的聲音。監室里的犯人們從鐵欄內往傳來聲音的過道望去,那一雙雙眼睛裡透出來的目光,如同來自在黑暗裡窺視的餓狼。
傍晚七點,這個時間還在外活動的犯人,只可能是白天被收監的新人。
德克蘭監獄既然冠上了特級的名號,自然就不是所有犯人都能來的地方。今天被送來的,也只有給幾乎所有犯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的那一個青年人了。雖然大家都曉得這個人已經招惹了德克蘭監獄的地頭蛇,但一想起白日裡見到的那張臉,就有些心裡按捺不住的要走到各自的監室邊上看上幾眼。
感受到從那一排排監室的鐵欄里傳出來的不善目光,走在最前面的青年人並沒有什麼多餘的反應;不同於曾經的「前輩」們多是選擇目視前方或者將頭低垂,他甚至沒什麼顧忌地將目光隨意地在兩邊的人的臉上掃過。
收到俊美的年輕人的回視,兩邊的犯人更是放肆起來,下流恣肆的言語和手勢充斥在整個長廊里。
不等言語的指向對象有反應,跟在他身後的兩個獄警卻不約而同地冷下了臉色,手裡的電棍幾乎同時閃起了電光火花。走在左邊的那個更是直接往旁邊的監室的欄杆上用力地一揮----
「找死嗎?!」
慘叫聲隨之驟然響起。引得其餘監室的人皆是一愣,不約而同地後退了些。
----恐嚇新人是常事,也是犯人們特有的宣洩和「歡迎」手段,通常獄警們不會過多地干預,即便有也只是口頭示警,這還是第一次動真傢伙:從剛剛那犯人的慘叫聲來聽,這獄警手裡拿的電棍顯然伏數不低。
有機警的人已經開始打量走在前面的那個看起來很是無害的年輕人。
便在這時,那人有了不同的反應----
蕭禍九步伐停住,視線瞥過左邊那名已經走到自己身前去的獄警,目光裡帶上一絲涼意:「…無礙。」
那獄警動作一頓,便收了手,低了低頭回到蕭禍九的身後去。
這個插曲之後,後面這一路都顯得安靜了許多。一直到蕭禍九到了自己的監室門口,停下了步伐,鐐銬拖地的聲音隨之結束,他打開了雙手和雙腿,一旁的獄警躬身下去給他解開,另一個則開了監室的門,警示的目光四下一掃,將這監室里外的那些竊竊私語全部摁住。
手腳都被解放了的蕭禍九輕緩而近乎慎重地吸了一口氣,之前掛在臉上那點漫不經心的笑容不知何時已經收斂於無,他抬腳邁了進去,監室的門在身後轟然關閉。
迎著這監室里的幾人望過來的目光,蕭禍九起初的步子很慢,慢到像是在挪動,連他的眼神在此間都有些茫然。只是很快這點迷茫散盡,他的步伐也堅定起來----
他向著這間監室的角落裡唯一一個沒有看過來的、甚至是背對著過道似乎對周身發生的一切都漠不關心的背影,大踏步地堅定地走了過去,然後停住。
「我能睡在你旁邊嗎?」
監室里的眾人聽見這個新來的漂亮到不像話的年輕人用同樣令人驚艷的聲音開口說道。
背對著監室門的男人身影一滯,卻沒有回頭也沒開口。
這監室里有幾個人呼吸一滯,不約而同地對視了一眼,繼而其中一人獰笑著站起來走過去:「小美人,你要是找靠山的話,可是找錯人了,那位不好這一口,」他走到蕭禍九身後,手已經搭上去,「不如跟了哥哥們,還能----」
餘下的話音埋沒進一聲歇斯底里的慘叫里。
「我還沒解決完自己的事,不想因為你這麼個垃圾耽誤時間,」漂亮無害的年輕人捏著那條快被自己擰成麻花強按在對方後背上的胳膊,之前臉上那點小心和試探已經消失殆盡,只剩下一點滿是陰鶩的笑意,他俯身下去到那人身旁沉冷著聲線笑道:「我可以徒手把你身上的骨頭敲成一節一節的,你要是不信……可以試試。」話至尾音,他的目光掃過其餘幾個蠢蠢欲動的人,唇角一勾,手上猛一用力,然後在對方復又飈高的慘叫聲里抬腳將人狠狠地踢了出去。
整個監室里除了還趴在地上那人無力的叫喚,已是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蕭禍九滿意地笑了。只是那笑容怎麼看怎麼叫監室里其餘人覺著毛骨悚然。不等他們回神,蕭禍九已經轉身繞到自始至終對這邊發生的事不理不睬的男人面前去。那人闔著目,神色漠然,安靜地像尊雕像。
「……」蕭禍九張了張口,卻驀地發現自己的嘴唇顫得說不出話來,他用力地咬住了下唇,眨了眨眼,蹲下身去,雙膝彎曲跪在男人面前,以近乎虔誠的神情慢慢低頭趴在男人一側的腿上。他的臉隔著一層不怎麼舒適也不夠柔軟的布料貼著對方的大腿,這一刻之前壓抑著的cháo濕終究還是浸沒眼底,蕭禍九聲線幾不可查地抖著----
「哥哥,對不起……」
「……」
男人的眼睫顫了下,張開來,他的視線古井不波地垂落在自己的膝前,溫熱的呼吸隔著粗糲的布料吹拂而過;這一剎那終究不再是夢境,真實會帶來夢境裡所沒有的感官體驗,而且在夢境裡,他的小宸從不會如此刻卑躬屈膝。百般的情緒如同滔天的浪cháo在他眼底的世界裡席捲狂肆,掀動了許久不曾有半點波瀾的心----
然而剎那之後,浪落峰平,之前情緒如同幻影。
「…抱歉。」
男人的聲音帶著似乎很久不曾開口的沙啞和低沉----
「你認錯人了。」
第87章
剛來了新人的監室里安靜得有些詭異----即便兩邊和對面的監室里的犯人們都豎著耳朵仔細分辨,也沒聽見半點動靜。這可一點都不合理,按照慣例來說,教訓新人是每個監室約定成俗的事情,更何況今天剛來的新人還是長成那副美人模樣的尤物。
十點的鐘聲一響起來,各個監室的門被遠程控制室那邊的人全部打開----相比於其他監獄的全天監禁,德克蘭監獄給這裡多數要待到死的犯人留下了不小的活動空間,譬如此時他們自由盥洗沐浴的時間。
多數犯人按部就班地往淋浴室和盥洗間走去,但也有少數人,尤其是在看到湯里反而往監牢深處走去之後,皆是跟了過去。
湯里是德克蘭里風頭最盛的犯人,入獄前放火、搶劫、強姦、吸毒、殺人可謂無惡不作;進了德克蘭之後也沒收斂多少,多數人都對這個不要命的傢伙頗為忌憚,自然地,他也有不少的追隨者。
此時他的追隨者之一的小個子傑斯就迫不及待地跟到了他旁邊,指著不遠處的一個監室:「那小子就進了那一間。」
湯里腳下一頓,看著那門號皺了眉:「確定嗎?」
傑斯知道湯里在顧忌裡面那個剛來不到一年的男人----德克蘭里也有跟這男人似的異類:沒名沒號的,不拉幫結派,不嶄露風頭,安安分分地做工,沉默寡言;誰也不知道這人是深藏不露還是軟弱可欺,但偏偏整個監獄裡沒人敢去一探虛實。
平常不犯衝突,湯里為首這幾人也對那人敬而遠之。
從傑斯那兒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湯里眉毛擰成了個疙瘩。大概是一種本能的感覺,他確實不太想去招惹那個男人,總覺得對方死水一般沉寂的眼神裡面藏著一頭撲出來就能把所有東西撕個粉碎的凶獸;可是要他就這麼放棄白日裡那個挑釁自己的小美人,他又實在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