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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08:02 作者: 曲小蛐
    眾人再一次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轉到了坐在首位上那個看起來漂亮到有點鎮不住場的年輕助理的身上。

    之前那點刺骨的寒意,從蕭禍九的眸子裡慢慢退了下去,他又轉作一副溫文無害的笑模樣,定定地瞅著怒氣尚未平息的王乾:「王長老,我知道你現在火大著,只是有些事情,尤其是要往自家兄弟身上扣帽子這種事情,即便有證據也是要慎之又慎----更何況我聽你剛剛意思,全是臆測,無憑無據?」

    被戳到那點不是很見得了光的秘密上,一時王乾和孫偉安的神態都不太自然。

    「既然這樣,那不妨先讓自己人理清楚這事情來龍去脈。」蕭禍九說著,眼底划過一絲冷色去,「據我所知,唐家這些年做得都是些見光的生意----就算稍有些不能公之於眾的,至少和聯邦那裡也是通過了氣。那這一次,六部那條運輸線,卻是因為什麼理由被趙碩查封了呢?」

    提起這個,王乾的氣焰更是短了一截,他皺了皺眉,才有點不情願地開口:「聯邦那邊硬要說……是毒品,唐家素來禁止,六部怎麼可能碰這些東西……」他的目光一移,瞧著了孫偉安嘴角那點輕蔑笑意,不由火上心頭,跟著冷笑一聲,「依我看,多半是有人栽贓。」

    「哈哈,王長老可不要叫人笑掉大牙了。」孫偉安聽他這意有所指,大為惱火,「聯邦那兒我們就算有再硬的關係,最多能和他們在第七區平起平坐、互敬三分,想要使喚他們辦事----還是做栽贓毒品這樣的大事,即便是家主也難----王長老難道覺著我們五部有這樣的本事?」

    不等王乾開口,蕭禍九接了話音:「王長老這話,確實是有失,就算我體諒你此時惱火,剛剛的說法還是不要再提的好。」

    王乾此時心頭上有火,加上他聽著蕭禍九從走進來開始,就一直針對他說話,腦海里不由得就浮現出當日家主遇刺,這個年輕助理和五長老一起趕到的場面;再想想之前家主安排這人查察五部六部之間糾葛,此時卻分明一副護著五部的模樣……

    王乾驀地仰頭大笑了幾聲,目光落下來時,在蕭禍九和孫偉安身上掃了一圈,眼神已經是毫不掩藏的冰冷和殺氣:「好一個蕭助理----我看你和孫偉安早就是沆瀣一氣,今天非得拿我開刀了吧!?怎麼,趁著家主受傷,你們這是要篡位謀反了?!」

    這話說得是大不敬,言一出口,之前默不作聲的其餘七部長老都臉色大變。

    主位上,蕭禍九眼底划過一絲得逞的冷意,然後他慢慢勾了唇角:「五長老,我說了,我坐在這兒,代表的就是家主。----執法堂何在!?」

    會議室的門被推開,顯然在門外候了有一段時間的王軒僵硬著身形走進來。

    蕭禍九沒去看他,目光仍舊是帶著徹骨的寒意冷冷地盯著神情一滯的王乾,聲音冰冷震耳:「王軒堂主,我來問你----唐家禁毒,違背祖訓,家法何處!?」

    「妄談謀逆,以下犯上,家法又何處!?」

    作者有話要說:

    小九不是好人,從第一次察覺王軒和他親爹王乾不太相同的性格,就已經開始謀劃著名父子相殘了……

    第48章

    偌大一個會議室里,鴉雀無聲。

    氣氛是叫人快要窒息的壓抑,主位上的年輕人的話音落下後,所有長老便不約而同地噤了聲,為著那人流露出的不加掩飾的殺意而暗自心驚。

    「……王軒堂主?」

    這一句不再像之前那般震耳,蕭禍九把視線緩緩平移到站在門口雙拳緊握的執法堂堂主身上。

    王軒身體僵硬,雙頰的肌肉狠狠地抽動了兩下,然後沉著嘶啞的嗓音打破眾人的寂靜:「忤逆家主、違背……祖訓,如查實,罪當----」他哽了一下,猛地扭開臉去,咬牙閉眼重重吐氣,「處以極刑!」

    最後四個字,如同驚雷,狠狠地砸在眾人的耳膜和心頭。

    從王軒推門而入時,就已經怔滯原地的王乾終於回了神,他空茫茫的眼睛重新聚了焦點,落在自己一臉痛苦的兒子身上,停頓了很久,才慘然笑了:「好一個蕭禍九……好一個蕭禍九啊!」

    既然王軒都出現了,他就清楚,那人大概早就有了萬全的準備----

    王軒若是大義滅親,便是逼著他們父子相殘,逼著王軒一輩子背著殺父的名聲,永遠不可能再繼任六部長老之職,更再難得重用;若是王軒不肯,不知道這會議室里里外外又布置了多少手段,等著把他父子兩人一網打盡,到了那時六部就更是任人宰割……

    想到這兒,一口腥甜涌到喉口,王乾強壓下去,惡狠狠的目光深處帶著不自知的顫慄,他看向自始至終都安安穩穩地坐在那張椅子上,身形沒有半點挪動的蕭禍九:「蕭助理,你這般毒辣的心思……家主可知道!?」

    「我毒辣?」蕭禍九像是聽了個莫大的笑話,兀自笑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斂去嘴角弧度,連同臉上的神情都收得一乾二淨,「王長老是不是忘了,你六部多少年來的檔案還全部留存在我那兒呢。」

    提起檔案,王乾身形一顫,眼底最後一絲光彩褪去……原本他盼望家主知道這事還能念及舊情,可若是被分明是盯上了六部的蕭禍九把六部做過的所有事情翻出來……

    蕭禍九可不會顧及他的擔驚受怕,「自從六部執掌執法堂,你借六長老身份,以權謀私,在九部內黨同伐異,借著各種莫須有的罪名清算舊仇----單唐家九部內部,一百二十九人的命案都擺在我的桌案上!----王乾,我倒是要問你一句,誰能比得上你的毒辣,啊?!」

    「……」

    王乾嘴唇蠕動了下,卻什麼也沒說出來,面上一片死灰。

    而聽聞了這個消息,會議室里最悚然而驚的卻是執法堂堂主王軒,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王乾,聲音發顫:「父親……?」在見到對方默認的態度之後,王軒只覺得渾身的力氣都仿佛驀然放空,連站穩都不能,腳下踉蹌了幾步,險些退坐到地上去。

    蕭禍九半是同情半是憐憫地看了王軒一眼,「王堂主,六部藏污納垢的那些檔案,我都叫人送到你那兒去了,之後的查察核實,便是你的分內之事。希望你對得起自己坐著的那張椅子。」

    等到執法堂的人進來把王乾押解出去,會議室的大門被關上,房間裡重新恢復了一片安寂。其餘八位長老,包括稍有得意的孫偉安在內,都不約而同地對視了幾眼,沒人肯第一個開口。

    那些不管是畏懼還是忌憚的情緒被蕭禍九一一收進眼底,曉得一張一弛的道理,他慢慢勾了唇角,今天從走進這間會議室就一直被他刻意表現出的傲氣凌人已經收斂得涓滴不剩:「在座各位長老,是不是覺得我今天咄咄逼人了些?」

    孫偉安剛要開口,就聽得從始至終一言不發的二長老林守成驀地開了口:「蕭助理是代家主行事,沒有『逼人』這一說。九部之間雖然情同兄弟,但也不會在原則大事上互相包庇,請蕭助理放心。」

    蕭禍九滿意地點了點頭,繼而稍稍正色:「便如我剛剛所說,往自己兄弟身上扣帽子的事情,必須有憑有據,我以身作則,絕不會誣陷任何人。六部運輸線查出毒品的事情,我在第一時間就已經趕去交涉。有沈老爺子幫忙,趙碩自然不敢有半點隱瞞虛報----然而令我痛心的,便是六部借運輸線私運毒品確有其事,而且按照被聯邦逮捕的那些人的交代,這件事情恐怕已經有了不短的年歲。」

    話間,列席的長老們已經忍不住開始交頭接耳地談論起來。

    顯然六部做毒品這件事,九部內確實少有人知。

    至於是不是所有人都不知情……蕭禍九目光冷涼地瞥了一眼同樣一臉訝色的孫偉安,心裡冷笑了一聲。

    「眾所周知,聯邦在第七區與唐家向來是涇渭分明互不干涉,但只有毒品這件事,那是聯邦最忌諱的東西。而唐家祖訓早便有了----毒品這類屠人於無知無覺、禍害後代子孫的東西,唐家上下絕對是一點都不能沾碰。」蕭禍九說完,目光四下一掃,「王乾以命犯諱,家主決不輕饒;希望在座各位都引以為戒,切莫再有下次----這於唐家來說,可不僅僅是醜事那麼簡單!」

    「蕭助理,那聯邦那邊……」

    孫偉安有點擔心地問。畢竟如今九部里,數著他五部掌握的運輸線最多,若是因著王乾那件事情,而惹得聯邦盯上了九部的運輸線,那他五部也絕對是損失最為慘重的那一個。

    「這一點,孫長老就不必擔心了。」蕭禍九自然知道這個老狐狸最擔心的不過就是他自己那點利益,而其餘長老多少也眼巴巴地瞅著,他便舒然一笑,「我與沈老爺子已經打過招呼,這件事情雖然棘手,但他會盡其所能地在聯邦總府那裡把這件事情壓下去……對於各位和唐家的利益損失,我也會儘可能地降到最低。」

    眾位長老都參加過當初在趙碩府上舉辦的晚宴,自然也就都知道蕭禍九和沈老爺子交情匪淺,一個個心裡暗自慨嘆,面上卻都露出點笑容來。

    一直到會議結束,幾位長老臨走還不忘來與蕭禍九言謝。

    即便曉得運輸線對於各部來說,都得算作他們私人的「金礦」,蕭禍九心裡還是對孫偉安等人生出了仇怨以外的厭惡。

    ……唐家,若是總依靠這麼些只在乎私利的傢伙,那才真是要完。

    ***

    午後,蕭禍九親自收拾了兩人用餐後的碗筷,便將這些遞給一旁候著的唐家的下人。

    那下人用金屬的餐車將廚餘餐具都帶了出去,門也關上了。至此,室內就剩下唐奕衡和蕭禍九兩個人。

    端起下人剛剛沖泡好的普洱,蕭禍九抿了一口,將被子掂在手上,似是無意地開了口:「王乾涉毒,又濫用私權,已經被執法堂監禁起來了。」

    「……」唐奕衡翻頁的手微微一頓,面上情緒不顯,「我知道了。」

    「唔,雖然你躺在這麼一間病房裡,可恐怕耳目遍及世界各地,倒是我多嘴了。」

    「你不必試探我,小宸。我既說過聽你的,便是字面意思。你要如何處置,儘管放手去做就好了。」

    聽了這話,蕭禍九臉上卻半點高興模樣都沒有,反而是一雙黑曜石似的眸子裡,所有情緒都涼了下來:「那是你的唐家,不是我的。你就不怕我一時興起,把它毀於一旦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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