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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08:02 作者: 曲小蛐
眾人幾乎都在心裡把方才聽到耳朵里的話倒回來咂摸了好幾遍----想來想去,都沒聽出其他意思來。
那這便是真真切切的威脅了。
一時眾人臉上精彩紛呈,神態各異。這裡面神色變化最劇烈的,自然還是那位當事人----
眼見著於溪都快蹦起高來,林守成忙接了話,卻不是對於溪,反像是在安撫蕭禍九:「蕭助理不要動怒。家主今日出事不只是哪一分部的責任,我們這些人都逃脫不掉;於長老這人說話不中聽,心眼卻是實在的,他為唐家也算鞍前馬後多年,想來您也不會不問曲折就把他們於家逐離。何必和他置氣呢?」
聽得出這二長老是故意將自己的殺意曲解成逐離,蕭禍九卻沒解釋----他不需要解釋。
若是手術室里的那個人出了事,他連一句廢話的時間都不會給那些該死的人留。
之前緊繃的氣氛在二長老林守成的有意調解下總算緩和過來,只是取而代之的沉寂卻像是沉重而無形的大手,慢慢捏緊了每一個人的喉口。
隨著時間一點點流逝,手術室的紅光仍舊不見要滅下去的跡象,眾人的心也都漸漸地越提越高。
幾位長老已經開始不安地在走廊上來回踱步,眉目緊皺,即便是從之前衝突後就站到了窗邊、好像化作了一尊雕像的蕭禍九都無意識地緊緊抓住了窗柩。
在這些壓力堆積到了極點幾乎要讓眾人的情緒瀕臨崩潰時,手術室的燈終於暗了下來。幾秒之後,那門開了,走出來的護士在第一時間接收到了無數聚焦緊張到可怖的目光。
身為這醫院的一員,這護士自然清楚躺在裡面手術台上那人的身份之高,她也顧不得客套衝著這幾位同樣位高權重的長老們點了點頭:「要害彈片全部取出,血壓脈搏恢復正常,家主已經度過了危險期。」
幾位長老幾乎是忍不住集體吐氣,臉上也都露了喜色,至於幾人真幾人假,卻是難以分辨了。
而從一開始就沒有離開那扇窗的蕭禍九在聽見了護士的話音後,繃緊了的弦一松,渾身都像是教人抽走了氣力,背對著手術室繃得筆直的身體晃了一下,險些直接跪下去。
「蕭助理,你沒事吧?」因為深諳其與家主關係而始終嚴密關切著蕭禍九的林守成眼明手快地扶住了蕭禍九,「您大概是太緊張了。家主已經確認無恙,您便也休息一下吧。接下來的這段時間,恐怕還有許多事要您來操心呢。」
「我沒關係。」蕭禍九擺了擺手,腦子裡那些因為唐奕衡出事而攪作了一團漿糊的思緒也終於漸漸清絡下來。
「麻煩二長老通知其他所有長老,還有今天負責家主出行護衛任務的負責人,半個小時後,一起到醫院的會議室里。----家主既然已經無恙,那也該好好地問責了。」
看著年輕人真正平靜而清冷下來的目光,以及這平靜清冷里藏著的一點寒意,二長老在心裡嘆息了一聲,最終沒說什麼,轉身按照蕭禍九的吩咐去辦了。
等到這些人的議論和目光都漸漸遠了,蕭禍九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了一段距離,找了處安靜而無人監察的角落,拿出貼身藏著的卡片機,撥出號碼。
對面很快接通了。
「隱蝶大人。」
「蝶五,今天第七區唐家家主遭遇刺殺的事情,你在最短時間內給我查清楚。」
「這件事我已經聽說了,應該是同行以組織形式做下的。而且恐怕對方的職業程度絲毫不亞於刺蝶聯盟……盲目招惹恐怕會惹禍上身。」
「那是你需要關心的問題。」蕭禍九聲音冷了下來,「我只要結果。」
「……是,屬下明白。」
「如果需要支援,你直接向十三區那邊求助。總之,不惜一切代價,我要在最短時間內看見那些殺手的所有資料擺到我的面前來。」
「隱蝶大人,請您放心。」
***
十幾個小時後,已經轉入病房的唐奕衡終於悠悠轉醒。
剛睜開眼的時候,似乎因為失血和藥物昏睡的緣故,他的眼前還是一片朦朧模糊的,只隱隱約約能夠看到一個人形坐在自己的病床邊,好像正在趴著休憩。
唐奕衡沒有聲張,等到許久之後,視線終於能夠正常視物了,他才重新目光柔和地看著那個已經趴在自己的病床邊睡著的人。
病房裡雖然亮著柔和的燈光,但窗外顯然早就黑了。按外面的昏暗程度來看,顯然此時應該已經是深夜了。
趴在床邊的年輕人不知道已經在這裡守了多久,即便是睡著的狀態,那素來白皙漂亮的臉蛋上仍舊可見清晰明顯的倦色,連秀氣的眉都緊緊地皺著。
唐奕衡忍不住動了動還有些知覺不夠敏感的手,想要去撫平年輕人眉眼間的愁皺。
興許是術後的麻痹讓他沒能掌握好力度,也或許是年輕人實在睡得太淺。總之唐奕衡的手剛剛落下的第一秒,那面向自己的臉蛋上的兩把小扇子似的睫毛撲閃了下,倏地睜了開來。
只是那雙黑色的眼眸似乎沾上了一層水霧,帶著一點懵懂和不明所以的茫然,再配上這張能勾人魂的臉蛋,唐奕衡都沒忍住看得一愣。
睡眠和睏倦帶來的迷茫在蕭禍九的眼裡沒有停留多久,很快就被清明的情緒取代。
「你醒了。」
「……小九,你看起來很累,回去休息吧。」
「我有事要問你。」
拒絕了男人善意的建議,蕭禍九狹起了眼睛,目光流露出一絲不善來:「我聽今天跟著你的護衛隊長說了,明明有機會順利離開,你偏要送死似的自己往上沖……說吧----你是不是有什麼計劃瞞著我!?」
話到尾音難得地生了一個調,唐奕衡也聽得出蕭禍九是真的惱了,不由苦笑:「是我太自傲了。安逸這麼多年,我都快忘了自己比不得從前年輕時候身體的靈敏與反應;差點陰溝里翻了船。」
「……」
蕭禍九一語不發,直勾勾地盯著他,目光愈發地不善。
「真的。」
唐奕衡輕笑。「對不起,小九,讓你擔心了。」
「別來這套!」蕭禍九冷冷地哼了一聲,「以你前一段時間能治住我的身手來說,今天那種情況你完全可以全身而退----至少不該受這麼重的傷!你若是還不肯告訴我你的目的,可別怪我做出什麼事情來!」
在蕭禍九不容退避的目光審度下,唐奕衡臉上的笑容慢慢褪了去,他的目光細緻地掃過眼前這人的神態與眉眼,過了許久之後才輕飄飄地開口----
「小九,若是我死了,就沒人逼迫你了,……你不開心麼?」
蕭禍九呼吸一窒,半天都噎在那兒連口氣都吸不進去。
----他困擾了那麼久,卻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個原因。
憋了半天臉都發紅的年輕人回過氣來第一句話就是對著唐家家主毫不留情面的一聲怒罵:「你他媽有病!」
……而且還病得不輕!
第35章
唐家九部的幾位長老一行守在病房門口站了有一段時間了,也沒好意思進去。之前會議上那位蕭助理冷厲言辭至今似乎都在腦袋上面盤旋----他們都是唐家的老人了,除了家主之外,還真沒有人敢指著他們的鼻子訓斥,可今天晚上,他們就被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冷著臉挨個歸責了一遍。
偏偏那人又是句句都在理上,他們想反駁都不好意思。
所幸今天「雨露均沾」,即便和那位蕭助理關係密切的大長老都沒能逃過一劫,幾位長老心裡也就平衡了點。
可即便這樣,他們也實在不好意思進到那病房裡面去,更不敢擅自離開,索性一個個都守在病房外面,等著他們的家主醒過來。
這樣待到後半夜,幾位長老都有些睏倦了,一個個或站或坐,無一例外地臉色疲倦。便在這時,他們聽到了病房裡傳出點聲音來,似乎是兩個人在對話。
幾位長老對視一眼,大長老錢楚文先開了口:「該是唐先生醒了。幾位,一起進吧?」
長老們紛紛點頭,井然有序地走到了病房門口,為首的大長老抬起手來就要敲門,卻忽然被裡面驟然揚起的聲音打斷----
「你他媽有病!」
這聲音今天在會議室清冷平靜地把他們指責了個無地自容,如今即便提了兩個大調,幾位長老也都認得清楚明白。
可愈是明白愈是不敢置信,一個個面面相覷,都在彼此臉上看見了相同的震驚----
若是他們記得不錯的話,這病房裡面除了蕭助理之外,可就只剩下唐先生一人了……這話難道竟是對著唐先生說得!?
興許是過于震驚的緣故,錢楚文伸出去扣門的手已經順著慣性落在了門上。篤篤的敲門聲驚醒了門外這些長老們,也叫病房裡面劍拔弩張的氣氛停滯了下來,沒再有聲音傳出來。
過了約莫一分鐘的時間,門被人從裡面打開了,年輕人那張漂亮精緻的臉蛋出現在了長老們面前。
這張臉此刻看起來平靜甚至是柔和----大概在今天之前長老們中的多數人都以為這個年輕人是個脾氣像姣好的面容那樣柔美和善的,然後殘酷的事實告訴他們真相與他們的「以為」截然相反。
更何況,現在這個人已經從敢呵斥他們這些唐家老人的小子上升為連家主都敢罵的恐怖存在。
林守成帶頭服了個軟:「晚好,蕭助理。」
幾位長老跟著打了聲招呼,蕭禍九此時還因為唐奕衡之前的話而有些心緒難平,聽了幾位長老的問候,便點頭回禮,然後向一側退了一步,給他們騰挪出進門的位置來。
幾位長老魚貫而入,進來之後的第一個舉動就是紛紛小心翼翼地抬頭去看唐先生的神情。
原本在他們以為,剛剛被人如此僭越地罵了一句,唐先生就算不是暴怒狀態,至少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卻沒想到,映入他們眼裡的,素來面容淡漠氣勢威赫的家主如今神情和目光比過往所見都柔軟,嘴角甚至能見到一點細微的笑意。
而且男人的視線正分毫不漏地放在走到了病房角落去的年輕人身上。
幾乎同一時間,每位長老腦海里同時浮現了四個字:如此盛寵。
忌憚的愈發忌憚,親近的更加親近。
在窗邊沉思著站了一會兒,蕭禍九便察覺這病房裡還是詭異的安靜。他轉過頭去,正正迎上男人注視著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