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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08:02 作者: 曲小蛐
    蕭禍九向中年男人點了點頭,邁步穿過開著的門走了進去。

    進門之後是條穿過花房的長廊,走過視線受限的長廊,眼前便開闊了許多。

    蕭禍九的步伐不見猶豫,顯然也不是第一次到這裡了。穿過幾處掩映的花叢,他的視線正中,出現了幾張軟藤木編的茶几躺椅,一位老人躺在其中一張躺椅上闔目休息。

    蕭禍九見老人似乎沒聽見他的動靜,也就沒有開口,愈發放輕了步伐,走到老人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去。

    這花糙叢圍的景致似乎能教人躁亂的心情平靜下來。身旁老人的呼吸聲輕而綿長,帶著一種安靜祥和的韻律。

    蕭禍九原本因為想起了某些過往而暴戾的情緒也漸漸平穩下來。他安靜地坐著,望著藤椅與花糙,不再有神情的變化,唯獨一雙眼眸深沉不定,不知在想些什麼。

    安靜能叫人忘了時間。不知過了多久,老人在他的身旁輕輕地咳了幾聲,睜開眼來,一見是他,向來慣於板著的面孔都柔和下來:「宸兒來了啊。」

    被老人的聲音從沉思里喚醒,蕭禍九轉過頭來,同樣笑了,和旁人所見的那些虛與委蛇沒有半點相似;年輕人發自內心的笑容看起來明媚而乖巧。

    「外公。」

    沈老爺子笑呵呵地應了一聲:「來了很久了?」

    「剛到了一會兒。您這兒環境好,坐下來也能鬆口氣。」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沈老爺子笑容收了收:「在唐家,累麼?」

    這問題來得有些突然,蕭禍九睫毛撲閃了一下,才彎著眉眼笑道:「沒有啊,輕鬆自在,愜意極了。」

    這語調俏皮,沈老爺子知蕭禍九是在與自己玩笑,卻笑不出來,他嘆了口氣,望著年輕人:「你若是過得累,便回來吧。娟兒只有你這麼一個孩子,我捨不得你啊。」

    「……」

    原本備好的話盡數梗在老人的最後一句里,蕭禍九用力眨了眨眼,才將眼底cháo意壓了回去,笑道:「外公今天怎麼說起這些喪氣話來……我們之前不是約好了嗎?不讓那些人嘗嘗這些年來我們的痛苦,怎麼能讓媽媽在天上安心?」

    沈老爺子無聲一嘆,終究沒有再反駁些什麼。

    見老人不再提,蕭禍九暗鬆了口氣,思緒也轉回到正事上來:「之前託付您的事情,不知結果如何?」

    「我查過了。」提到這裡,沈老爺子臉色一肅,「如你猜測,唐家六部王乾私掌的運輸線里,有一條便是與毒品相關的。當年他能那麼順理成章地栽贓你父親,恐怕就是利用了這條線上的關係。」

    「果然是賊喊捉賊麼。」蕭禍九冷笑了一聲,「唐家從初代家主開始就嚴禁毒品走私,六部掌刑察之職,卻敢做出這種知法犯法的事情。當初他們既然能用這個罪名趁家主遠赴十三區,將我父親屈死……那今日有此一報,也是他們自己討的。」

    「你準備怎麼做?」

    「如今我恰巧有職務之便。雖然大……雖然唐家家主沒有給我調度的實權,可利用這次他們幾部之間的矛盾,我會叫王乾好好嘗嘗他們執法堂的刑罰的。只是在第七區,我不便於明面上安排自己的人手,恐怕還要借外公的力,到時候……」

    兩人將之後行動的細則一一商談敲定,等到基本功成,這花室里的日光燈也亮了起來。

    只在言談間吃了些下午茶的的蕭禍九苦笑了下:「不知不覺和您說了這麼久,倒是我魯莽,恐怕錯過了您的晚膳時間了吧?」

    沈老爺子身子骨強健,商談了一下午,臉上也不見疲色,只笑著說與蕭禍九:「我沒關係。只是時間確實不早了,你再不回去,唐家主那邊恐怕會起疑的。」

    「那我改天再來看望您。」

    說著,蕭禍九起身,向老人做了禮,「您保重身體。」

    老人點了點頭,輕輕揮手,示意他不必在意禮節了。

    蕭禍九衝著沈老爺子一笑,便轉過身去往外走,走出了五六步,他慢慢停了步子,卻沒有回頭。

    「怎麼了?」沈老爺子怔了一下,問道。

    「沒什麼,只是想起了您今天最早說的話。」

    年輕人背對著沈老爺子,抬手摸了摸身側在溫室里盛開的花,聲音飄忽得好像要叫風吹散了----

    「我這輩子才只過了二十幾年,可我累得就快撐不下去了,外公。……我上輩子多半十惡不赦,這一世才會過得這麼生不如死吧。」話到尾音,年輕人自嘲似的輕笑起來,垂下手重新邁開步子,慢慢走遠了。

    「……」

    老人的眸子一栗,片刻之後便淚水盈了眼眶。

    年輕人說話時語氣平淡得好像事不關己,可他親近著這個孩子,他聽得清那孩子心裏面的每一個字。

    ----每一個字都浸著絕望。

    他才二十幾歲,可他的人生,就像是被一塊遮天的黑布,蓋得嚴嚴實實。

    前路無光。

    餘生無望。

    第28章

    從沈老爺子私人的別墅里出來,蕭禍九料定唐奕衡那兒會知道自己這一下午去向成謎,也就沒有直接回唐家;倒是先拿出手機來,給錢蕊去了個電話。

    「蕊兒,下午玩的怎麼樣,開心麼?」

    電話一接通,蕭禍九的聲線就已經柔和下來。

    「Shaw?」接到這個電話,錢蕊顯然很是驚喜。畢竟從上次見面之後,她和蕭禍九就再也沒能碰面,而且她的爺爺也不肯讓她去唐家本家找Shaw,托口說是出了點意外Shaw現在忙得很;她要

    問清事情的時候,爺爺又擺出一副諱莫如深的模樣不肯再談。能夠接到這人主動打來的電話,錢蕊心情著實大好:「你怎麼知道我今天下午出去了?」

    電話這邊蕭禍九微微狹起了眼睛,過了片刻才亦真亦假地笑道:「你的身邊可是有我的密探呢,萬一我不在的時候,你被人拐走了,那我豈不是要追悔莫及麼?」

    錢蕊忍不住輕笑起來。

    「那麼,美麗的小姐,看在我這麼盡心盡力追隨左右的份上,今晚是否有幸能夠請你共進晚餐呢?」

    「可以嗎?你今天不需要陪唐先生了?」

    「唔,我今天可是忙裡偷閒,如果不抓緊機會,恐怕你和我下一次共進的晚餐,就要等我們的訂婚宴了。」

    蕭禍九玩笑似的說了一句,然後抬手看了看腕錶,「我記得你吃不慣七區這邊的菜餚,不如我在西餐廳訂個位置,然後過去接你如何?」

    「嗯,好,那我把位置發給你。……我在這裡等你。」

    似乎聽出了女孩兒的迫不及待,蕭禍九低聲輕笑著:「請稍候,我的公主殿下。」

    ***

    車停到了預定好的那家西餐廳正門時,之前看了路線就已經有所預感的錢蕊忍不住開口了:「Shaw,你知道……這家餐廳是唐家名下的一家連鎖餐廳麼?」

    蕭禍九眼底一絲莫名的笑意划過去,只是疏忽間就不見蹤影,錢蕊並沒能看見,只見得他望著自己無辜地眨了眨眼:「是麼?那我豈不是撞到唐先生的槍口上來了?」

    「那我們換一家吧。」見Shaw沒什麼太大的反應,錢蕊倒是有些急了。

    「我預訂的時候便是用的自己的真實信息,因為他們這家店的接待標準很高。所以即便現在想改,恐怕也沒辦法了。」蕭禍九笑吟吟地下車,走到副駕駛給錢蕊開了車門,「這樣一來,我們不如坦然接受好了。剛好今晚你隨我回唐家本家莊園,我們正式向唐先生提起婚期的事情。儘早定下來,我才能放心呢。」

    錢蕊聽了這話雙頰泛上赧然的紅暈,只輕聲應了一句:「嗯,好……」

    「……」看著錢蕊的反應,蕭禍九那雙墨色的眸子裡卻半點沒有臉上盈滿的那種笑意。……為了消除今天自己失聯可能使那人產生的任何懷疑,他也只能刻意拉錢蕊來做擋箭牌了;也順便,用大長老的孫女直接逼那人退步好了。

    即便再想要一個替身情人,那人身為唐家之主,也不可能會拉下面子去與錢蕊這樣一個小輩的女孩兒搶人吧?

    這樣想著,一點笑意終於漸漸浮到蕭禍九的眼底去。

    便在這會兒,負責接引的侍者也走過來了:「請問,您是蕭先生嗎?」

    「是我。」蕭禍九點頭,然後轉向錢蕊,表情溫柔,「你先進去吧,我準備的一件小禮物還未到,待會便去尋你。」

    錢蕊點了點頭。

    等兩人離開,蕭禍九示意負責泊車的接待在一旁稍等,便從車身後廂捧出了一束紫色的鬱金香來。

    「無盡的愛……」蕭禍九自嘲似的看著這束欲滴的花,百般情緒翻湧在心間。

    ----到底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旁人都以為他在那人面前如何得勢,只有他自己知道,為了達到自己回來的目的,他已經走到了如何一種進退維艱的境地。

    那男人對於自己的計劃來說,無疑是最大的一重障礙,但即便明明知道當年諸多兄弟情深的表象都是自己的自以為是,他還是做不到對男人視若旁人無所顧忌。

    那就這樣吧,這樣對彼此都好。

    蕭禍九從口袋裡拿出了一隻天鵝絨的深藍色盒子,慢慢放進了那束鬱金香的中間。

    深藍色……多像那人的眸子呵……

    「先生原來是要向那位小姐求婚嗎?」在一旁等著泊車的侍者忍不住笑了,之前蕭禍九的猶豫在他看來只是求婚前的忐忑和緊張,「我們這裡可以為您更細心地安排這個驚喜,只----」

    「不必了。」

    蕭禍九驀地開口,聲線冷沉,手裡的車鑰匙遞給侍者,轉身往餐廳里走去。

    那侍者還在原地愣著----他著實是想不明白,之前當著女孩兒的面還笑得教人如沐春風的漂亮青年,怎麼因為自己一句話那神情就能倏然掉到寒冬臘月去?

    進了餐廳,蕭禍九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按著接待者的指引,他轉過正廳,隔著VIP廳的廳門還有一段距離時,便看見了面向自己這邊的方向坐著的錢蕊。

    步子邁進VIP廳的一瞬間,蕭禍九本能地有點不舒服----這廳里給他的感覺實在有幾分壓抑,而且按理來說,即便這家餐廳接納客人的限制非常嚴格,也不該到了這個時間還除了自己和錢蕊外空無一人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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