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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08:02 作者: 曲小蛐
    紙上無多,單一個字----

    「宸」。

    錢楚文曉得這個「宸」字絕對跟唐家本家老三的那個孩子沒有半點關係,這個字代表著那個即便已經去世七年、在唐家內外卻仍然是忌諱的存在:蕭宸。

    「宸取北辰之名,」唐奕衡往落地窗外抬頭看,眼眸里深沉無光,「這字是我取的。」

    錢楚文怔然立著。他依稀還記得,當年那個八歲的孩子踮腳趴在嬰兒床的邊上,亮著一雙深藍色的眼眸指著夜空的星天之樞,對當時的執法堂堂主笑呵呵地說:「蕭叔叔,他就叫小宸好不好,做我們唐家的北極星,我會小心地看護他一輩子的……」

    如今已經長得勁拔偉岸的男人站在那兒,深藍的眸子裡再不見半點當日的光色,他看著那張宣紙上的那個「宸」,一字一頓:「……我食言了。」

    說這話時男人面無表情,卻如字字泣血。

    錢楚文雙腿發軟,都快要跪下去,他突然想起今天大宅里莫名傳出去的謠言,說唐先生才而立之年,就已有退隱之心。本來他聽到時一字也不肯信,這男人是唐家註定的王,生於斯死於斯,何來退隱?

    此時他曉得了,男人未必是要退隱,大抵是求死之心已起----他們這些唐家的老人誰也不會覺著意外。七年前還不是唐先生的唐奕衡千里迢迢風塵僕僕地趕回來,跪在那個被燒成廢墟的房子面前抱著一具蜷縮佝僂的焦屍痛哭失聲、三天三夜滴水未進的時候,他們都以為唐家這一代的根要斷在唐奕衡這兒了。

    如今萬事皆安,他要走,已是推遲七年。

    錢楚文雙腿發軟不是因為家主要尋死,而是他知道,有一筆背了七年的債,臨死之前,唐先生要向他討還了。

    像是為了驗證他的想法,唐奕衡一雙深沉的眼眸轉向他:「我謹記父親教誨,與外博弈於內製衡,……連傷他絕他的你們,我都強忍未動。」

    話到尾音氣息愈發輕微,錢楚文卻只覺著凌厲的殺氣刺骨撲面,在男人威赫深沉的目光下再支撐不住,錢楚文雙膝一屈,撲通一聲跪倒在男人面前:「唐先生,這麼多年來我對唐家盡忠職守,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願意交出手裡所有權力勢力,只求唐先生放我這個顫巍老人回去享一個晚年----我對您已經沒有任何威脅了啊唐先生……」

    「是啊。」

    唐奕衡的應答讓錢楚文重新燃起希望,只是等他再抬頭看到男人眼裡藏得深不見底的悲慟恨意時,心下頓時一片淒涼。

    唐奕衡俯身,以不容拒絕的力度將錢楚文攙了起來,握著對方雙肩的手因用力而五指慘白:「大長老,那小宸呢?他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孩子,他對你們有什麼威脅----你們一定要對他趕盡殺絕連具完整的屍骨都不留?!」

    倏然暴怒的男人眼眸漲得通紅充血,宛如惡煞的面孔把錢楚文嚇得丟了魂似的。半晌之後男人才慢慢平靜下來,雙手鬆開,背轉身去合上雙目:「親人能存於世,已是幸事,大長老,你覺得呢。」

    聽到這話錢楚文雙股慄栗,許久之後老淚縱橫,他向著男人的背影深深地一揖到底:「唐先生,我只有一個孫女,她就要回來訂婚了;我只求你讓我參加完她的訂婚,訂婚之後,唐家一部上下當年參與此事者,任憑唐先生處置。」

    男人默然片刻:「好。」

    作者有話要說:

    唐先生,某人要訂婚了,未婚妻(誤)不是你,真的好麼2333

    第5章

    第十三軍事區,霍尼普勒大道。

    Shaw三人是在霍尼普勒大道一家頗有格調的西餐廳里用餐的,這餐廳向來以大廚的水平叫座,這天晚上卻是罕見的寂寥,一直到三人用餐將結,VIP樓層也不見上來其他客人。

    錢蕊有些奇怪地詢問在旁邊候著的侍者時,對方雖是笑著,臉色卻有些勉強:「今天下午霍尼普勒大道上發生了槍擊案件,傷者不在少數,警察趕來之後慌亂才平息下來。所以今天不只是客人少了許多,連大道上的一些店面都停業了。」

    「還有人敢在這裡行兇啊。」錢蕊顯然想起了之前在ireal里聽到的槍聲,一時臉色微微發白,目光不安地在餐廳里巡視了一圈,「那今晚在這裡用餐豈不是有些危險麼?」

    侍者生怕因為自己一時多嘴把客人嚇跑,招惹經理怪罪,忙補充道:「這位小姐請放心好了。我們的進出都有金屬性狀探測,VIP樓層更是對會員進行過背景核准才能進入,絕對不會讓什麼危險人物來到這裡的。」

    錢蕊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沖侍者露出一個笑容來:「那我就安心多了,謝謝你了。」

    侍者頗有些受寵若驚,臉微紅地給錢蕊行了個紳士禮:「小姐過譽,這是我的本責。」

    便在這時,溫和的男聲帶著打趣的口吻道:「蕊兒,你若是總對旁人笑,我可要吃醋了。」

    錢蕊一時羞赧,側過臉去看了看微彎著眉眼把自己瞧著的Shaw:「我先去下洗手間。」說完不等對方回應,就紅著臉先一步起身往洗手間的方向去了。

    座上此時便只剩了Selina和Shaw兩人。

    沉默了一晚上的Selina此時捏著高腳杯,色澤剔透的葡萄酒漿在杯中搖曳著晶瑩的光,餐廳里恰到好處的音樂與酒後微醺的迷濛感,也讓她有了飄飄然的陶醉。隔著折she了光線的酒杯看那個燈下的男人,Selina驀然笑了。

    「Sh……aun。」火紅的唇親吻著高腳杯的杯沿,栗色的捲髮下女人宛若凝脂的美麗臉蛋上浮現一絲勾人的笑意,男人的名字被她用最親昵曖昧的語氣在舌尖玩弄綻出,她望著那個溫柔漂亮的東方男人,媚眼如絲,將腳與小腿繃成一條直線,輕輕地、若有若無地、撩撥過男人白色的休閒褲腳。

    Shaw抬起墨色的眸子來,不言不語,笑看著Selina微醺的醉態。

    男人一語未發,連唇角的弧度都柔和得很,可Selina偏偏覺得望著自己的那雙眸子晶瑩剔透,又好像帶著似笑非笑的縱容情緒,與自己以為的那個溫和單純的印象似乎有些大相逕庭;只是再細看,便覺得那笑意如自己的幻覺那般散得乾淨,年輕男人依舊是眉眼溫潤,風華不二。

    兩個形象在眼前朦朧交錯,Selina也分不清哪個是自己臆想,哪個又是真實模樣,這個看起來單純乾淨的、比自己還要小上幾歲的男人,一時竟讓她都有些進退躊躇。

    不過就此作罷的想法也只是在腦海裡面閃爍了一下就被壓抑下去,Selina用力地扣了扣手心……就這麼放開眼前這個完美的情人實在是太可惜,無論如何她也要拼一把,反正錢蕊留學時間將盡,就算撕破了臉也無大礙,反而若是能賭贏一把,她可就攀上了這完美情人的高枝……

    這麼想著,Selina端著酒杯起身,婀娜的身段微微搖曳,繞開了酒桌走到了Shaw的身旁。站在年輕男人的座椅邊,她垂下手似是無意地搭在對方的肩上,娉娉婷婷地俯身下去,趴在那人肩頭呵氣如蘭:「Sh……aun,喜歡我這麼叫你麼?」

    這場景落進一旁候著的侍者眼裡,那人猶豫了一下,便做個禮轉身離開了。

    望著侍者離開的方向,Shaw握著高腳杯的手輕輕一頓,Selina視線的盲區里,他勾著唇角笑得涼薄且譏諷,只是這點不為人見的情緒也在須臾間就被收斂於無。年輕的男人伸出手來,禮貌地扶住愈發要將身體貼靠上來的女人,笑意一成不變地溫潤如玉:「Selina小姐,你喝得有些多了。」

    「……」Selina的神色微微一僵,剎那之後就恢復了之前的微醺模樣,她抬了手扶住額頭,「我的頭還真的有些暈了呢……Shaun,今晚能不能麻煩你去照顧我一下呢?」

    「Selina小姐,」Shaw垂眸,稍有些卷著的眼睫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緒,連語氣都有些聽不分明,「蕊兒要回來了。」

    「……」聽了這似是而非的回答,Selina勾唇笑了,笑得嫵媚,她起身抬手把垂落的栗色長髮攏回耳後,深深地將似乎被她勾得連臉都不敢抬的年輕人瞧上一眼,便裊裊娜娜地回了自己的位置。

    片刻之後,錢蕊從方才侍者離開的方向回來了,她的臉色本有些差,只是在見到靜坐無言的兩人之後倒緩和多了,坐下之後也沒說什麼,只不緊不慢地打量了Selina一眼,便往身旁坐著的Shaw身上靠了靠:「Shaw,我有些睏倦了,我們回去吧?」

    「嗯,我去買單。」

    Shaw點頭起身,恰在這時那侍者也返回來了,Shaw輕一抬手:「你帶路,我去買單。」

    侍者一怔:「這位客人,VIP不必買單,直接劃----」

    餘下的話音已經在男人冰冷的目光里自動消匿。

    「這位客人,請隨我往這邊來。」那侍者硬著頭皮做了禮,引著Shaw往VIP廳旁的長廊走去。

    在VIP廳里不劃帳當場單結的情況,連服務台都是第一次遇見,餐廳的經理收到了下面員工的報備,忙不迭地往服務台跑:自然是覺得哪裡怠慢了VIP廳的客人引起了不滿,趕忙出場彌補來了。

    Shaw卻是一如既往地溫潤隨和,只是單結了今晚的單,便反身往回走。

    即便如此經理還是不放心,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賠笑----這些侍者興許不知道這位少爺的身份,他卻是清楚得很,若不是之前沒收到這位少爺要來的消息,就算沒這碼事他也是該一直陪著的。

    加上之前的侍者,三人一行一齊往VIP廳走,長廊過了大半,眼見著就要進廳的時候,三人同時聽到了裡面「啪」的一聲脆響。

    除了淡然笑著的Shaw之外,另外兩個人都表情一僵,剛要說什麼,便見年輕男人抬手拂了拂,顯然是不要他們多言的意思。

    不等這兩人有所反應,VIP廳裡面的聲音已經再次響了起來----

    「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學校時背地裡做的那些小動作麼?」傳出來的女聲因怒火而有些尖銳,「那些人我從來不屑與你爭,可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樣的價碼,也敢搔首弄姿地跑到他面前去勾搭?你覺得自己哪點有資格和我爭了?」

    「錢蕊----!你不要太過分了!」另一個女聲顯然是之前受了責罵的那個,聲線里儘是憤憤,「你不過是有個不錯的家世,就憑你這副兩面派的性格,他對你也不過是玩玩罷了!」

    「呵,玩玩?就算是玩,那你連這個資格都沒有。」起先的女聲冷笑了一句,「更何況,我都告訴你我這次和他一起回第七區,就是要訂婚了。你覬覦他?----純屬痴心妄想!也不去鏡子前照照看,你這種庸俗市儈的模樣,有哪一點配得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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