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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06:48 作者: 南雍
    如果豪族能夠控制住這個大臣,無論是重金賄賂也好,還是恐嚇威脅嚇住,亦或者直接殺掉,只要阻止了對方成功賑災。

    他們都能將大量的流民編入自家的田莊,接手大量的無主之地。

    如果運氣絕佳,同時有大量的流民化為賊寇,還能夠藉此向天子要組織武裝的權力,也就是組建部曲和私軍的權力。

    所謂養寇自重,過去的千百年,已經發生了無數次。

    只是有一點,南歡不懂,「殿下主動將這個消息告訴我,難道不怕我轉手把消息送出去,通風報信?」

    這樣的事情不是沒有,甚至於可以說太多了。

    世家將女兒嫁給其他高門,嫁給皇族顯貴,結成姻親,也是為了更好的通過女眷傳遞消息,為本族提供助力。

    宋暮反問道:「你會嗎?」

    南歡撫掌大笑,「我當然不會。我不僅不會通風報信,我還可以給殿下推薦一個絕佳的賑災人選。此人不僅公正無私,且對文州的情況瞭若指掌,絕不會與柳氏一族同流合污。若派他去文州,百姓必定能各安其所。」

    若說她方才的笑容還算不上十分真切,總有些虛幻。

    那麼此刻南歡的笑容又何止情真意切,完全是神采飛揚,那雙漆黑的眼眸一時之間鋒芒畢露。

    宋暮心中一定,玩味道:「竟有人能讓你這般盛讚。他是什麼人?」

    南歡笑道:「此人名喚柳齊盛。」

    宋暮略加思索,「他也是柳氏的族人?我怎麼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南歡的雙眸前所未有的明亮,「您當然不會聽說他的名字。他的確出身柳氏,不過幼年喪父,家道旁落。他天資聰穎,即便出身旁支,但很早起才學便已經蓋過同族的子弟。

    二十六年前,柳齊盛被推薦就職翰城尹,為政簡肅,在當地很有名聲。時任宰相的柳衡也就是我的外公起了愛才之心,一手將他提拔到監察御史。初時他做得很不錯,當時定州刺史王新貪贓枉法,他微服潛入定州,查出罪證將人緝拿。前前後後半年,就辦了七八件大案子,拿下幾個狗官的腦袋,名振當時。被提為御史中丞,入京履職。」

    「柳衡本以為自己找到了一個振興柳氏的好苗子,欲嫁外孫女給他。哪裡知道柳齊盛這一入京竟成了柳氏的心腹大患。他拒絕了這樁好婚事,十日後上書請求由他負責重查三年前羽林衛中郎將當街殺人的舊案。當時那位殺人的中郎將,乃是我的舅舅柳雲景。」

    後面的事情,南歡不再說了。

    但宋暮卻是知道的,柳雲景被按法監斬,轟動一時。柳衡因教子不嚴為世人所諷,自請去職,心灰意冷回了文州養老。

    一個案子,既折了當時柳氏內部最有希望的下一任宗子人選,柳家的嫡長子柳雲景,還讓柳氏的家主柳衡就此斷了仕途。

    柳雲景死的那麼早,又那麼不體面。

    這柳齊盛雖也是柳氏族人,但在柳氏一族的眼中恐怕就是仇人也不及。

    他一時心神大震。

    以柳齊盛入文州,這用人不可謂不毒辣。

    南袤無眼,竟認為這個女兒愚鈍。

    第四十章

    他將此事告訴南歡, 本是想著遲早柳氏那邊都會來人通信。

    倒不如他提前知會她一聲,也看一看她的反應。

    她的反應給了他一個驚喜。

    南歡收了笑容, 伸手捻了捻袖子, 「殿下於我恩重如山,如今我既嫁入王府為婦。自當為殿下分憂。但願殿下不會嫌我多事才好。」

    驟然聽聞文州水患的消息,於她來說簡直就是正瞌睡就送上了枕頭, 一時高興得得意忘形了一些。

    她心中對柳夫人與白馬公府有怨,這怨恨一時難平,遇上這樣好的機會又怎能放過。

    她的父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同樣的聰明, 同樣眼中只能看得見家族與利益。

    左右她這具身體時日無多,怎麼能不抓著最後一點機會讓柳夫人也嘗一嘗被親人捅刀的滋味呢?

    柳氏憎恨柳齊盛, 拼盡全力的打壓他, 斷了柳齊盛的仕途,恨不得他死。

    那她便偏要啟用柳齊盛。

    既然柳夫人最看重家族利益,她偏要文州柳氏受損, 瞧一瞧柳夫人會不會傷心, 還能不能那般聰明。

    只可惜南氏沒有同樣好的把柄上趕著送來讓她抓一抓。

    可惜, 可惜她不是男兒身, 可惜她這具身體不能撐得再久一些。

    若她是男兒身, 便要做第二個柳齊盛, 將這些世家攪個天翻地覆,殺他一個天街踏盡公卿骨。

    殺心一起,便難消。

    曾經她一心要做魏家婦,扶助夫主直上青雲, 所念所想不過如此。

    魏家落難, 她空等五載, 始終相信總有天事情會有轉機。

    世家大族便如百足之蟲,總是一時遭難,只要根基仍在,也未必不能起復。

    這些年她開著那間小小的酒舍,就是想從行商的口中得知一二他的音信。

    極偶爾的情況下,會有行商帶來郵筒裝著的信件交由她。

    每一封信的到來都能讓她欣喜若狂,那些信件在她看來彌足珍貴。

    魏玉的每一封信都在說相思。

    除了寥寥數語的相思,她根本無從得知其他信息。

    她不知道這幾年他在哪裡,他過得如何,就是她想要將金銀寄予他,想要親身去尋他也無處尋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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