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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06:48 作者: 南雍
馬車入正門,沿著長道一路暢行無阻,行到屋前方才停下來。
胡之行早已提著藥箱,守在門口。
宋暮抱著南歡一下馬車,他便趕忙幫著推開門。
南歡本來想說自己還沒到油盡燈枯的地步,尚且能走這幾步。
但視線透過胡之行的肩膀,望見他身後屋門與房內陳設,她怔在了當場,滿眼錯愕。
「這裡怎麼那麼像……」
宋暮快步將她抱進床幃,接住了她的話,「像輕雲殿是不是?說來也是巧,幾年前宮中修繕宮殿,拆了幾座舊宮殿。我便將輕雲殿內的一部分陳設磚石都移來了此處。」
世上哪有那樣巧的事情。
輕雲殿建成雖已有百年,卻還沒有破敗不堪到非要拆除的地步不可。
她入宮給宋芸做伴讀時,便住在輕雲殿的偏殿,房間陳設與這間房間一模一樣。
平北王的王府獨占一坊之地,這份豪奢闊氣京中獨一份,怎麼就窮困到要去扒宮中的舊磚石,討來宮中的舊物。
這不像是他會做出來的事情,卻又的的確確是他做出來的事情。
早在她沒有察覺的時候,他就已經在收集有關她的點點滴滴。
這太令人意外了。
這份感情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她不知道,她也想不出一個答案。
在她的記憶中,他明明應該是討厭她,卻因為另一個人的緣故不得不照顧她。
南歡垂下長睫,頭疼得沒法集中精神思考許多。
宋暮鬆開手,瞥向胡之行,急急的催促他,「胡先生,您快替她看看。」
胡之行上前為南歡診脈。
半響,他收回手,看著床榻上膚白勝雪,恍若即將融化在夏日的美人禁不住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沉默了下去。
南歡心中已有所覺,她勾起唇角,笑了笑,「大夫,你說吧。什麼我都受得住。」
這步田地了,她還有什麼是受不住的呢?
最壞無非就是死。
宋暮站起身,「胡先生,你出來說。」
南歡躺在床上,兩個人合了門走出去,像是生怕讓她聽見。
一會兒,宋暮推門進來。
南歡沉默的看著他一步步走近,他大概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有多難看,周身戾氣叢生,好似準備提刀砍人解解氣一般,尋常人見了恐怕要嚇得打哆嗦。
宋暮掀開下擺,半跪在她的床邊,平視榻上女子的雙眼,小心翼翼握住她的手腕。
「胡先生說你的身體沒什麼大問題,只是先天不足。」
這個姿勢對於高大的平北王來說,有些太過於委屈。
南歡將手往回抽,抽不動,只得慢慢說道:「殿下,我知道我的身體是什麼樣的。」
所以也不必騙她沒什麼大問題哄她開心了。
光從窗欞投進來,錯落在他本就硬朗的面上織出窗欞上的花鳥格紋,憑空柔和了幾分眉眼間的兇惡。
宋暮握著她的手腕,忽道:「南歡,你嫁給我好不好?」
南歡心口一滯。
宋暮的目光灼灼,「我現在就入宮去向父皇求一道賜婚的聖旨。南歡,我們明日便成婚好不好?」
南歡抿了抿唇角,她臉上的情緒變幻,「殿下,你應該娶一位出身高門,清清白白的淑女。不要拿我取笑了。」
再次從宋暮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她一面懷疑他是不是瘋了,一面卻又忍不住覺得是自己瘋了。
她瘋了才要拒絕這樣好的機會,拒絕觸手可及的潑天富貴。
如果她能學得南袤三分該多好,不管什麼感情,道德,眼中只有利益。
哪怕學會母親三分聰明,此刻也該答應下來,溫言軟語小意溫存。
可她恐怕永遠都學不會了。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她騙不了自己,也不忍去騙他。
他明明有無數更好的選擇,她配不上他。
宋暮凝視著她的面容,「可我只想娶你。三姑娘,我這輩子只想過與一個人偕老。那就是你。」
南歡面無表情,「殿下莫要再拿我開玩笑了。即便是真的,聖人也不會同意。」
或許曾經沒被趕出家門的南歡是配得上聖上最寵愛的七皇子的。
但如今的她,聖人怎麼可能願意賜下聖旨。
不僅聖人,言官禮官也不會同意一個聲名狼藉的女人嫁入王室,作為皇子正妃。
宋暮直勾勾的盯著她,「擒回東藩的首領時,父皇問我想要什麼賞賜,凡我想要,即便丹書鐵券尚方寶劍也可。三姑娘,你知道那時我向父皇討了什麼嗎?」
南歡聽見自己的心跳,漆黑的眼底泛起波瀾。
宋暮直視著她的眼睛,揚起笑,眼裡卻難有半分笑意,「我告訴父皇,我不要任何丹書鐵券,我也不要尚方寶劍。我用所有的軍功只想換自己選擇妻室的權力。」
南歡的神色之間,多出許多慌亂。
平北王斬獲戰功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這幾年他都在京城。
開酒舍的時間裡,從客商口中得到有關於平北王的消息遠遠比獲得魏氏的消息更容易。
她聽過很多人談論他為什麼遲遲不娶,卻從沒想到答案會與自己有關。
幾年前他就向聖人討來了自擇妻室的權力,為什麼不立刻要一道娶她的聖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