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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06:48 作者: 南雍
    那輛貴重無比的車駕駛出長街,街上的行人才敢重新放開腳步。

    對門典當鋪的夥計嘖嘖稱奇,「乖乖。方才南小姐那一身,若我沒看錯可是上好的古香緞,僅僅是緞子好便也就罷了。裙擺上的牡丹可是實打實金線織出來的。這麼一條裙子,可就抵得上咱們這家店了。」

    另一個夥計笑道:「沒想到,咱們這街上原來是住了一隻金鳳凰。瞧瞧這架勢,南小姐應當是要被接回家了吧。到底是親生的兒女,又怎能捨得當真不管不顧。」

    王鳳珠替南歡取下帷帽,她是世家高門的家生子,從前見過的富貴恐怕常人都難見,一眼便認出來南歡身上的衣裙皆是嶄新的,為她量體所裁的衣物。

    這可不是一兩日的功夫就能趕製出來的,必定是早有準備。

    再看送南歡回來的車駕並非親王的儀制,從前魏玉對她家小姐的照顧就一向周密,定是親派了車馬送小姐回來。

    她心中欣喜,面上笑道:「小姐,你可見到魏公子了?他如何說?果然他一定是有什麼人前不能言明的苦衷。幸好你們見了這一面。」

    提及魏玉,南歡眸中一黯,低頭沉默不語。

    王鳳珠觀察著南歡的神色,知道這結果恐怕不好,她心頭一沉,唇邊的笑意散去,「小姐,怎麼了?難道你沒見到魏公子?」

    回到這間熟悉的酒舍,放下戒備,一整日奔波的勞累與倦意翻湧著卷上來。

    在他人面前尚可強裝無事,但在陪伴多年的奶娘關切下,南歡卻是有些撐不住了。

    她一隻手抵著眉心,「奶娘,別說了。」

    她閉了閉眼,慢慢的說道:「以後再也不要提這個人了。從前的事情,就當是一場夢,我們都忘了吧。」

    王鳳珠著急的望著南歡,「這是什麼道理?我的小姐,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你見到了魏公子嗎?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南歡沉默了良久,才一臉平靜的說道:「沒有什麼誤會。我見到他了,還有他的妻子。」

    王鳳珠一下沒了聲響。

    南歡繞過她,步入後室。

    王鳳珠追上來,她氣得紅了眼睛,「小姐,他怎麼能這樣欺負人!我們去南家去!去找老爺與夫人,他們知曉您受了這樣大的委屈,一定會為您做主。」

    南歡停住腳步,她看著面前的奶娘,忽的一笑,「他們是知曉的。」

    魏玉成日與宋芸出雙入對,京城才多大一點呢。

    南家怎麼會不知道,不知道的,想著魏玉不肯在人前認她是有什麼誤會的人只有她這一個傻子罷了。

    幾壇陳酒被放置在房門前。

    她繞過酒罈,進入房間,卸下一身的釵環,將牆上的畫像一張一張揭下來撕去。

    做完這麼一番,她雙腿已猶如灌鉛,可躺在床上卻怎麼都睡不著,無法控制的一次次想起魏玉。

    一時是他背著宋芸上山賞花的場景,一時是從前他背她下山的場景。

    已決心放下的人,偏偏思緒卻無法控制,

    這般輾轉反側,總是難眠,越想睡越清醒。

    直至就連隔壁的倡肆也不再傳來絲竹之聲,南歡從床上起身,推開房門,目光落在院中的酒罈上。

    她腳步微頓,彎下腰拎起一壇,撕開封紙,低頭飲了一口。

    苦酒入喉,卻也不敵心中百般苦澀,幾口灌下去,意識逐漸不甚清醒,她總算覺出幾分樂趣。

    長夜漫漫,不如且飲酒。

    第十七章

    聖人已是杖朝之年,體力本就有所下降,行宮遇刺一事更是驚了王駕。

    慣例是要在望月山的行宮中住上十日,遊獵賞玩,卻到底是沒了心情,不出五日就提前撥駕回宮。

    王府中管事的是從宮中跟出來的大太監,全安,他年紀已有五十,打三十年前就在容妃宮中伺候,多有資歷。

    自得信起,全安一早便帶著人開了正門,候在門前迎接。

    遠遠見一車馬行來,自馬車中走下的身影立在昏黃的落日餘暉之中,如重筆勾勒出的蜀道山水,骨氣自高。

    全安屏息,府門前接連跪了一片。

    「起來吧。」宋暮邁步跨過門檻,「這幾日府中可有什麼人上門?」

    全安起身快步跟了上去,「倒是有一位從前未來過的客人。」

    宋暮抬眼看來。

    全安小心翼翼的看著宋暮的表情,「越大人的一位契弟來咱們府上,說是有要案要查,鬧著要進府搜查。」

    越不是什麼大姓,朝中稱得上越大人的只有一位,越恆。

    此人乃是聖人的寵臣,卻並非什麼能臣。他本人出身市井,早年曾因多次盜竊而遭到牢獄之災,就連所識的字都不算多,常常因為看不懂公文,甚至諫臣參他的文書鬧出笑話。

    雖然看不懂文書,但這人有一張極其會說的嘴,在聖人面前可以將黑白顛倒,哄得聖人眉開眼笑。

    平日裡糾集了一批契兄弟,盡幹些羅織罪名,誣告他人的事情。短短數年,京中已有數十家遭其所害。

    宋暮眉梢微挑,「你讓他進門了?」

    全安搖頭,「老奴豈敢放他入王府。但這位越大人如今權勢煊赫,聖人多有寵信,實在不好得罪。老奴給了一筆銀錢將他打發走了。」

    宋暮淡淡道:「多少?」

    全安面露無奈,「三百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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