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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06:48 作者: 南雍
南歡沉默了很久,久到王鳳珠以為她不會再回答。
「開。」
王鳳珠遲疑著說道:「小姐,魏玉既然已經回來了。這酒舍還要開到何時呢?」
南歡攥著腕上的長命縷,她下定決心,「再開十日。」
這決定下的並不容易,她的嗓子早已啞了,說著話時帶著顫音,仿佛下一刻就會哭出來。
「我再等魏玉十日,我要再見他一面。他得給我一個說法。」
王鳳珠不敢問南歡今日見到魏玉時的場景,也不敢問魏玉究竟對她說了什麼。
只消看著南歡的表情,哪有什麼猜不到的呢?
她心疼又憂慮,「小姐,十日之後呢?」
「十日之後,」南歡重複了一遍,話音停住,眼中滿是茫然,「我不知道。」
這五年,她全憑著一口氣堅守那個諾言。
她想過最糟的可能就是魏玉死在不知哪裡,可能一輩子都無法回來,她早做好準備等他一輩子。
卻從沒想過魏玉回來了,但他卻換了名字,仿佛換了一副心腸,故作不識,口出惡言。
想到他當時的表情與言辭,南歡只覺渾身的血都涼了,心口一陣陣的悶疼。
若再見他一面,他仍堅稱他是顧安,他仍對她惡言相向。她該怎麼辦?
若他不要她了,她該怎麼辦?
她不知道。
第四章
這五年,她全部的心神都在找魏玉這一件事上,只顧一口氣向前撞,此時若要回頭,又談何容易?
她已經一無所有,不,她還有奶娘,便也只剩下奶娘。
思及今日所見的兄長,南辭與南筱的一句句『瘋女人,瘋婦』,她心如刀絞,下意識慢慢將自己蜷了起來。
王鳳珠撫了撫她的長髮,「小姐,你且好好休息。今日酒舍由我來看。十日不過一晃眼就過去了,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
南歡並未回話。
王鳳珠在心頭低嘆一口氣。
吱呀一聲關門的響,奶娘走遠了。
屋中靜悄悄的便只剩下她一人,南歡這般呆坐了不知多久。
屋外的雨噼里啪啦的下,瓢潑一般,敲打著屋檐與欖窗,從白日下到黑夜,沒個停歇。
南歡在雨聲中睡去,卻是夢中也不得安穩。
昨日那個噩夢,今日又做的更清晰了些。
許是白日裡已耗費了太多心神,大哭過一場,此時夢中再見那張朝思暮想的臉懷抱麟兒,她竟已沒了哭鬧的力氣,只是木然的望著。
無休無止的噩夢,一時是魏玉左擁右抱,一時又是他在倡肆中與女樂伴著無比真實的弦樂縱情取樂,面貌與那些出入倡肆的嫖|客沒有什麼兩樣。
可魏玉一向潔身自好,不近女色,她知道這一切必定是假的,是夢境,掙扎著想要清醒,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嘭嘭嘭——
一大清早,便有人將酒舍的門砸的哐哐作響。
王鳳珠披上衣服起身,站在門口卻不開門,而是從門縫裡向外先看了一眼。
兩個女人在這三教九流雲集的繁華所在討生活,尤其她家那位小姐又是聲名在外的美人,難免要小心些。
門外立著幾個男人,不僅形貌與常人不同,且發束兩股,垂為辮,雙耳皆墜以珍珠彩石為飾,一個個身材都十分壯碩,腰間掛著花樣繁複的刀鞘。
這幾人王鳳珠從未見過,但她見過他們身上的衣服這副打扮。
自聖祖皇帝開國,對待前來歸附的六夷就十分優厚,如今的聖人寵信來自東藩的嘉妃,為她與她的族人在京中廣立宅邸,寺廟,這些寺廟中的僧人與來往香客皆是蠻夷。
這些人常常作奸犯科,無事生非,偷竊被人抓到就索性行人相鬥。
哪怕報了官他們也不怕,甚至與衙役械鬥都是常事。
番邦之人犯法作案,往往藏在那些寺廟之中,互相窩藏包庇,實在大不了就是逃出京城,潛回東藩。
王鳳珠不由得提起了心,她大聲說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敲門?」
領頭一人用並不流利的楚話面無表情的說道:「來買酒,我們幾個。你這是酒舍對吧?」
王鳳珠對上那個人褐色的眼睛,她下意識打了個寒噤,「你們走吧。太早了。我們還沒有開門。」
門外的幾人卻並沒有就此離去,而是用聽不懂的語言交談了幾句。
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王鳳珠插緊了門栓,厲聲呵斥道:「你們快走!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下一秒,一個人猛地撞了過來。
門栓應聲而斷,王鳳珠被直接撞倒在地。
幾個人魚貫而入,兩個人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麻繩將王鳳珠五花大綁,另外幾個人則目標明確直奔後院。
王鳳珠嚇得肝膽俱裂,她是南氏的家,從前在南家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怎麼可能看不出這幾人是直奔著南歡而來的。
讓他們找到南歡,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可她想破頭也想不通她們安安生生的過日子過了兩年,究竟是怎麼招惹了這群番邦蠻夷。
為首之人走進臥室,以刀尖挑開床幔。
他本提著幾分小心,料想這女人不會輕易就範。
榻上的姑娘沉沉睡著,對他人的到來一無所覺,白玉一般的面容枕在烏黑的長髮中,像尊漂亮又安寧的神女臥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