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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06:48 作者: 南雍
看熱鬧的人群各自散去。
「你這瘋女人,跑到哪裡發瘋不好。跑到這裡來發瘋,衝撞了貴人你擔待得起嗎?!」
南歡不答話,她伏在青磚上,雙肩顫慄,只是自顧自的落淚。
一衛士抬腳便要踹,「爺跟你說話呢,你沒聽見?」
忽得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衛士回首,見一行身披銀甲的禁軍不知何時已經圍了上來,連忙齊齊見禮。
不比只擔任儀仗的青牛衛,禁軍皆是從各地府軍中抽調的精銳,手上實打實沾過血。
馬已行過數米,顧安回頭向後望去一眼。
為首的將軍對青牛衛不耐的揮了揮手,幾人連忙退去。
一身著紫衣的男人在一眾禁軍的簇擁中走到了南歡身畔。
顧安面上微笑著收回目光。
頭頂的雨不知何時停了,一片陰影將她籠罩,他身上的氣息十分熟悉,卻一言不發,只是站在她身邊。
他垂眸望著她顫抖的雙肩,垂在身側的手攥緊,爆出根根青筋又無力的鬆開。
南歡哭了多久,那人就靜默的撐著傘在她身邊站了多久。
她伸手去推他,「不要你管。王爺,這跟你沒關係。」
雨勢漸大,她凍得渾身發抖,嗓音已經沙啞。
宋暮解下身上的外袍,彎腰披在她的身上,衣服上殘存著男人的體溫,帶來些微溫暖,一隻大手扶起她的單薄肩膀。
他嘆息一聲,「三姑娘,莫哭了。」
南歡一把推開他,她披著衣服,站在雨中對他大喊,「你懂什麼!我等了五年!五年啊,他說過心悅於我,我為了他什麼都可以不要。我什麼都沒有了!他怎麼能這樣對我?」
宋暮的手在空中停了片刻,慢慢垂下來,「或許,真的像他所說。三姑娘,你認錯了。」
她抹著眼淚抽噎,「不可能!我們自小相識,我為他畫像,畫了千百張,就是怕忘記他的面容。我怎麼可能認錯?」
宋暮身量高挑,他的外袍罩在南歡身上委實寬大了些,烏黑的髮絲垂在織金的紫檀色錦緞上,濕漉漉的暈開深淺不一的顏色。
他掃去她肩頭的水珠,替她攏好鑲紅邊的前襟,手掌指節分明,指尖掛著一層粗繭,擦過她脖子上的皮膚粗糙的讓她打了個激靈。
「三姑娘,」他望著她,「真的就這麼堅信他是魏玉?」
「我絕對不會認錯。」
南歡抱著肩膀慢慢蹲了下去,大袖隨著她的動作落進污水染上烏色,「他一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我不信,我不信他會不要我。」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仰起頭,雙膝毫不遲疑跪進污水中,眼裡重新有了光亮,「殿下能不能幫幫我。」
那張慘白的臉沒有半點顏色,仿佛剛從水中爬出的艷鬼,她跪在他面前,凍得聲音都在抖,神色仿佛他便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求求您,求求您,幫我再見他一次。私下再見他一次,他一定有什麼苦衷不可在人前言明。」
宋暮垂眸,看著面前的女人。
看著她跪在地上,為了另一個男人哀求他,低微到塵埃里。
第三章
淅淅瀝瀝的雨水沿著傘沿墜成一道雨簾。
他隱在水幕之後,身影仿佛籠著一層模糊不清的水霧,絳色的羅裳像一團澆不滅的烈火紅得刺目。
南歡看不清他的面容,她用力仰起頭,大雨打的她睜不開眼睛。
他的遲遲不語使她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她一點點垂下頭。
是了。
她太莽撞了,僅僅是這樣貧乏的言辭怎麼能說動平北王幫她?
想要別人幫忙,總得付出點代價。
這樣的道理,南歡從前不懂,如今卻是懂了。
可她早已一無所有,腰間錦囊里滿打滿算也就幾百文。
幾百文能買平樂坊的女樂一夜,若拿到平北王面前不過貽笑大方。
別的不說,光這一件錦緞的外袍又何止三百文。
南歡既慌張又無措,手指緊緊攥著衣服,渾身抖得厲害。
「起來。」
嘈雜的瀟瀟雨聲中,他的聲音似乎壓著某種情緒。
傘柄傾斜,穿過那道雨簾,光線一瞬交錯,明暗變幻,一隻手落在了她的肩上,他俯身抓住了她的手臂。
南歡不得不隨他的力道慢慢從地上站起來。
傘並不大,供二人避雨已經是勉強。
他的一聲笑聲從頭頂傳來,「沒想到。三姑娘還有這般柔順的一天。」
宋暮看著她的眼睛,聲音冷冽如冰,「你想再見他一面?你知道顧安是誰嗎?」
南歡固執的說道:「他不是顧安,他是魏玉!」
宋暮挑了一下眉,很快眉梢又壓了下去。
他與魏玉的文質彬彬不同,面容輪廓硬朗而深邃,眼角眉梢總有幾分讓人畏懼的危險氣質,那雙眼睛便如同幽邃的,昏暗的叢林,盯住一個人便仿佛隨時會將對方吞吃殆盡。
這樣一張臉,常常會使他人感到兇惡且畏懼。
可南歡並不怕他。
他沉沉的注視著她,「好。他是魏玉,那三姑娘可知道魏玉這一次進京是什麼身份嗎?」
南歡直勾勾的看著他,等一個答案。
垂在身側的手指不自覺用力,答案已到嘴邊,對上南歡那雙眼睛,卻不由得錯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