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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06:48 作者: 南雍
他從來捨不得讓她哭,讓她失望,更捨不得讓她受傷。
他是謙謙君子,最為重諾,答應的事情絕不會失言。
怎麼可能會另娶他人?
魏玉離京之前對她說過,他早晚都會回來的,讓她務必一定要等他,等他回來就娶她過門。
她會等的,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她也會等。
南歡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沖王鳳珠笑道:「奶娘,沒準這是個好兆頭呢。我好久沒有夢到玉郎了。他一般兩三個月給我寄一份信,我都半年沒收到信了。說不準他是馬上要回來了。」
王鳳珠眼中仍是擔憂,面上卻跟著笑。
「對。這是個好兆頭。」
她起身推開被子,赤腳踩在粗糙的石土地,冰的她整個人一激靈。
王鳳珠匆忙拿來布鞋,「小姐,如今不同往昔,使不得光著腳,您得穿鞋了。」
從前南歡在家中時,父母為了她花大手筆專門修了一座小院,院中布景栽種奇花異草,房中擺設器皿有多名貴不必說,就連鋪地的磚石也是最上等的金磚,質地細密堅實,冬暖夏涼。
因南歡喜歡光著腳在屋中行走,臥房更是一應鋪上了四棱白梅毯,三日由婢女一換。
眼下南歡所居的房舍,連帶前院的酒舍算上也不及她的臥房大,更不要提還與倡肆為鄰。
偏偏這樣的陋室,南歡卻住的甘之如飴。
此地是京城最繁華的所在,三教九流魚龍混雜。
若要說什麼人走過最遠的路,見過最多的人,消息最為靈通,自然是那些走南闖北的商人。
商人卑賤,他們進不了高門府邸,卻大多願意來倡肆酒舍一醉。
她在這地方開一間小小的酒舍,五年間,風雨無阻的開店,就為了向那些遠來的客商問一句可曾見過牆上的掛著那張畫上的人。
王鳳珠心中疼惜,開口勸道:「小姐。時間還早,不如再睡一會兒。身體為重。」
南歡披上衣服走到桌邊,拿出一卷畫紙,「奶媽。辛苦你幫我磨墨。我想再畫一張玉郎的小像。」
太陽剛爬上地平線,一條街靜悄悄的,酒舍的大門從里推開。
南歡拿著幾卷畫,一張張將街角被雨水浸濕泡的筆墨暈開的小像揭下來貼上新的。
一個醉醺醺的男人從倡肆中走出來,迎面撞上南歡,他笑道:「喲。你是哪個倡肆的丫頭?怪漂亮的。」
南歡面色微變,繞過他快步走向酒舍。
醉漢跟在她身後,一步三晃卻緊追不捨,「別跑啊。你怕什麼,爺有的是錢。來,陪爺爺玩玩唄?」
南歡輕蔑的掃了他一眼,「滾一邊去,就你這兩吊破錢也好意思拿出來丟人。」
剛打開門的典當鋪夥計看熱鬧不嫌事大,「笑死人了,南家的小姐能缺你這點錢。」
醉漢執著的問道:「你不是倡肆的人?那你是賣什麼的?」
南歡一把推開酒舍的大門,「這裡是正經的酒舍,只賣酒。」
醉漢牛皮糖一樣跟在她身後,撲上來伸手想要攬她的腰,「我買酒,買十文錢的酒。你讓爺香一個怎麼樣?」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南歡一進門就抄起門栓在手裡早防備著他的動作,此時直接對準他的頭頂一棍敲下去。
醉漢應聲而倒,他讓這一棍敲得酒醒了一半,見這酒舍的環境的確也不像是暗娼門子,只得捂著腦袋嘴裡不乾不淨的罵著爬起來。
「小娼婦下手真狠。一個女人賣什麼酒,不如賣身。」
南歡冷冷的看著他,「你再不滾。京兆尹的衙門離著也就五百米,我馬上差人去報官。」
醉漢見占不到什麼便宜,呸了一聲,走了。
這樣的事情換做五年前的南歡,想都不敢想,恐怕遇到這種人也只能哭。
但這幾來,南歡都記不清打發過多少這樣的人了。
她學會了喝酒,學會了像個悍婦一樣罵人,學會了抄起棒子打人。
醉漢一路罵著,身影消失在街角。
剛轉過街角,幾道身影突然撲了上來在他身後,將他一把摁倒。
「額……」
挨了幾記重拳,劇痛徹底讓他醒了酒,他瞪大了雙眼驚慌的望著眼前幾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不明白自己是在什麼地方得罪人了。
只能一個勁的討饒,「好漢饒命。好漢饒命。」
太監吉安笑嘻嘻的問道:「殿下想怎麼處理這個登徒子?」
「廢掉一隻手,略施懲戒。」
初生的日光投在長街上,少女將袖子挽到小臂,一身最簡單不過的布衣釵裙,一個人費力的搬著桌子凳子。
在時不時傳來的慘嚎中,靜坐良久,馬車裡的人方才收回目光。
吉安不敢笑了,他望著眼前人冰冷的側臉,小心翼翼的開口,「王爺,我們現在回府嗎?」
那人沉默不語。
侍衛沉月在馬車旁站定,「稟告殿下,這幾日南姑娘照舊卯時開門,早飯由王媽媽去街角趙六處買胡餅。這幾日的酒賣得不錯,昨日賣的最好,一共賣出三百錢。前日南姑娘……」
事無巨細,全是些瑣碎小事。
馬車裡的人卻聽得挺耐心。
吉安強壓著心頭的驚訝,總覺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馬車簾從裡面放下,隔著帘子傳來一聲,「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