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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1:46:36 作者: 清酒漬
    他模仿著醫護的神態,步履輕緩的走上前去。

    期間無笙仍未開口,只是極其呆滯的轉過頭,用一雙死水般的眼虛焦看向謝微言。

    謝微言見狀,默默地嘆了口氣,這人多半是一夜沒睡。

    於是他走上前去,同往常一樣的溫柔的伸手,輕輕蓋上了無笙的雙眸。

    而這人一眨眼,手心便同步傳來些許癢意。

    「乖,」謝微言像是在哄著一個並不聽話的孩子,哪怕遮住了大半張臉,他的愛意與溫柔也都從眼睛裡跑了出來。

    「閉上眼睛,睡一覺好嗎?」

    可無笙沒有任何反應,他仍舊定定地看著謝微言,眼中沒有落入任何光亮。

    謝微言忽地笑了,他取下口罩看著無笙的雙目,緩緩湊近。

    溫熱而輕柔的吻落在眼尾,無笙不由地眨了眨眼,又聽得那人低沉悅耳的低笑。

    「還睜著?」

    這次他像是聽懂了,緩緩閉上了眼,纖長的羽睫仿若欲飛的蝶。

    謝微言不動聲色的退開身子,看著這人乖巧闔目,倒是難得的溫良。

    他猜測自家寶貝並沒有恢復那段高坐神座時的記憶,因為那並非遊戲道具可以涉及的領域。

    說得直白些,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異常存在,都不過是遊戲產出的各色道具而已。

    而再用謝微言的話來說,就是遊戲在亂扔垃圾。

    不過一會兒,床上便傳來了清淺的呼吸聲。

    看著終於抵擋不住疲憊的無笙,謝微言抬手替他放平病床,又替他掖好被角。

    好好休息。

    也許是因為太過疲憊,所以無笙這一覺倒是睡得十分昏沉,再次睜眼太陽已經西沉,天邊鋪滿了成片的火燒雲,使得這樣平淡的景色也變得壯闊起來。

    可無笙的狀態並不好。

    分明已經睡了將近十個小時,但他一睜眼,卻仍有無邊無際的疲憊感襲來,雙眼一合思維卻又無比清醒……

    無笙略顯煩躁的閉上眼,輾轉反側許久後才再次昏睡過去。

    他陷入了一場夢魘。

    分明沒有相關記憶,只是輕飄飄的一句死訊……可為什麼眼前的場景這樣真實?

    渡善寺里橫死的沙彌……

    被吊在菩提樹上毫無生息的武僧……

    還有倒在泥潭裡的,身上遍布著泥手印的無渡……

    這是一場完全違背常理的謀//殺……

    無笙的呼吸開始急促,他想要挪開眼,卻又像是被人強行扼住了脖頸,命令他直視著這不寒而慄的現場。

    似有呢喃不斷在耳邊重複,那是一種分外奇特的嗓音,介於少年與成年男人之間的沙啞,卻又讓聽見的人毛骨悚然。

    原來你在這兒……重新回來我的懷抱……數據連結中……

    無笙無措的掙扎著,眼前的場景給他帶來了太大的衝擊,讓他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狀態變得更加危險。

    他雙眼緊閉,神經緊繃,形銷骨立的身軀在這樣慘烈的背景下,緩緩蜷縮起來。

    無渡走了,和自己玩了許多年的小沙彌也走了,武僧大叔們也走了。

    還有那個……

    為什麼都要離開?自己還能去哪兒?

    沒有容身之處……被拋棄了……

    他用力地抱著自己,卻仿佛有一隻手穿胸入膛,握緊了那不斷跳動的存在,窒息與隱痛排山倒海地襲來,直叫他喘不過氣。

    而這時,無笙似乎又聞到了那若有似無的檀木香氣,多少個日夜,在夜深露重的清晨,無渡便是這樣緊靠在自己身邊,為自己遮擋刺骨的寒風。

    現在,他似乎再次蹲在了自己眼前,帶著那抹再熟悉不過的笑意。

    意識到這點後,無笙本能的試圖睜眼,可那隻寬厚的大手卻溫柔堅定的遮擋在自己眼前,同時響起的還有無渡仍舊溫雅沉穩的聲音。

    「別怕,你快要成功了,現在只管向前跑,別回頭。」

    無笙被捂著雙眼,自然看不見無渡正在逐漸消逝化為數據的身體,他被那人的另一隻手輕柔地朝前推了推,似是一種無聲的鼓勵與催促。

    無渡仍舊笑著,一雙慈悲目莊重又威嚴,卻在看向無笙時,染上了笑意。

    「向前跑,別回頭。」

    「離開這場噩夢……」

    無笙倉惶間抓住了無渡的手,可他很快便察覺掌心一空,那人的念珠手持隨即落入自己手中。擋在眼前的手似乎也挪開了,但他卻不敢睜開眼睛,只猛然驚醒,抬腿朝著無渡推他的方向狂奔。

    耳邊有風聲刮過……

    無笙並未回頭,他不斷地重複著無渡的最後一句話——向前跑,別回頭。

    此時留在原地的無渡,已經消失得只剩下了小半張側臉。而他在消弭的最後一刻,也依然滿懷笑意地看著無笙離去的方向。

    即使不斷奔跑的無笙沒有回頭、沒有睜眼,但他恍然間知道,自己夢裡的無渡消失了。

    再也不會出現。

    「現在我還剩下什麼?」無笙捫心自問,最後他得出結論,抿唇透出一抹疲憊的笑意,「我還有小星。」

    所以要快點醒來,我還有小星。

    病床上的無笙猛然坐起了身子,房外似乎有人在小聲的探討著,他卻全然不顧,只是轉頭看向放在床頭柜上的玻璃瓶。

    沒有……

    為什麼會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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