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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1:46:36 作者: 清酒漬
    「尤其是你, 鄭大部長, 這次又是怎麼個想不開,把自己弄成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鄭景和沉默著, 最後他抬眼, 定定地看向芸堇華,「我找到他了。」

    芸堇華略一沉吟,大致明白了鄭景和這樣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她彎腰將菸頭撿起來扔進垃圾桶, 同時開口:「所以就把人搞進ICU了?」

    「抱歉, 我沒想到......」

    「你沒想到什麼?是沒有想到他會是真實的?還是沒想到他會失控?」

    鄭景和眼神並不聚焦,他看向躺在病床上單薄到毫無起伏的無笙,將頭靠在冰冷的牆上,內心格外複雜:他可是神啊,神也會崩潰流淚嗎?

    芸堇華輕嘆出一口氣, 隨即詢問:「那渡善寺的事情還要現在告訴他麼?」

    鄭景和幅度極小的搖了搖頭,眼神仍未聚焦,整個人看上去魂不附體,足以與天橋下的流浪漢一決高下。

    一周的時間轉瞬即逝, 無笙靠著營養液輸入勉強維持住了生命體徵, 整個人卻是日漸枯槁, 眼角仍舊不時地沁出淚來,直至乾涸。

    無笙雙眼緊閉,腦中數次閃過同一陌生的身影,他不斷的在自己眼前倒下,偶爾能夠撐著最後一口氣倒在自己懷裡。

    而自己......是在哭麼?

    漸漸的,無笙口中不自覺的哭喊,變成了克制的低泣。

    原來這人名叫謝微言。

    一個生來就為了愛我的存在。

    我用最貼近心臟的肋骨為他塑造身體。

    他說:我是你的,永遠都是,我發誓。

    我計劃了一場盛大的獻頭儀式,換以一次摧毀遊戲主機的機會。

    他在我的計劃之外。

    他朝我伸手,笑著開口:「那片薔薇花偷偷告訴我,說你好難過。」

    我看見自己顫抖著探出手,哽咽著回答:「都凋謝了。」

    「那又怎麼樣呢......」他低頭將下巴抵在我的肩上,無比溫柔,「花期會過,我不會走。」

    「真的麼?」

    「真的。」

    無笙垂首,低罵出聲:「騙子。」

    一雙雙伸出的手陡然破碎,在無數的碎片中,無笙看見這人不斷在自己眼前死去,漸漸的沒了聲息。

    他拼命的伸出手,最終卻只是徒勞,什麼都無法挽留。

    你在哪兒?

    為什麼要一次又一次地離開?

    神也會哭泣麼?

    會的。

    無笙赤腳走過的每一步都是愛的足跡,但是現在他駐足回望,卻發現一路上都是愛人的屍體。

    我...想你了啊......

    為什麼每次都要這樣離開......

    直到再也支撐不住,在無邊無際的空間裡,他雙膝一軟,雙手掩面慟哭。

    可一閉眼,謝微言帶血的面容又清晰地出現在眼前......

    應該是很疼的吧?又怎麼會不疼呢......蠢貨.....

    又是熟悉的身體倒在懷裡,無笙顫抖著手撫上謝微言的側臉,他不斷地詢問自己:究竟怎樣才能挽留?

    每一次都是如此。

    多少個世界了?

    數不清。

    你去哪兒了?

    你還會來找我麼?

    你找到我了還會離開麼?

    可是謝微言已經不能再回答他。

    他離開了,散落四周,無笙卻沒有辦法將他再次拼湊起來。

    ......

    「到底是怎麼回事?一個月了,再躺下去.....」鄭景和皺著眉,望向現在還沒有清醒跡象的無笙。

    芸堇華緊盯著手中平板,而隨著上頭的數據不斷划過,她的表情也逐漸變得格外嚴肅。

    她看向鄭景和,唇瓣張合卻沒有出聲。而鄭景和似乎瞟見了自己副部長的惆悵,於是默默點頭。

    芸堇華指尖一顫,當即關閉了無渡的死亡消息。

    鄭景和深吸一口氣,似是呢喃:「我沒有料到,GA659帶來的回憶會給他帶來這樣毀滅性的打擊。」

    但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依然會選擇這樣做。唯有這樣,我才能最終確定他不是複製品。

    芸堇華的眼神很是疲憊,有關於無笙的事情,鄭景和只是挑挑揀揀地告訴了她冰山一角,其中的沉重卻仍舊讓她感覺喘不過氣。

    因為從每個人的角度來看,每個人在每一個時間段的選擇都是正確的,但最令人心痛的就是,所有人的選擇都是對的,但加起來以後構成的整個故事就是不對。

    悲劇就此誕生,可沒有誰是錯的。

    她不由得詢問出聲:「為什麼會這樣,我們還要怎麼做?等等......這是怎麼回事?」

    只見屏幕上,原本呈現的無渡死亡證明忽然消失,隨之替代的是芸堇華從未見過的場景。

    「這是誰?無笙?那抱著他的人是誰?」

    「!」

    芸堇華捂著嘴,美眸因為震驚而睜大,她匆忙錯開視線,卻仍能聽見無笙聲嘶力竭的嘶吼。

    世界上有多少人,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愛人,一遍又一遍地在自己眼前死亡?一次又一次的在自己懷中咽氣?

    她發覺無笙的瞳孔逐漸失去了光彩,每一次輪迴都是慘劇的重演,他用盡全力的掙扎,卻始終無法改變結局分毫。

    血是滑膩的,它讓兩隻手無法緊握。

    也難怪他會變成現在這樣......

    透過厚重的玻璃,芸堇華凝視著躺在病床上的無笙。他的長髮光澤暗淡,氧氣罩下的嘴唇也由漂亮的淡玫瑰色變為蒼白,帶著皸裂的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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