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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05:14 作者: 冷酷荔枝
陸岸置若罔聞:「天黑了,沒人看得見。」
兩個年齡加起來快到花甲的人玩起了中學生才會心動的牽手遊戲,今夜的雲層很厚,方棲寧抬頭看了看黑亮的天空,他默默記住了今天的日期,從一七年的一月八號到今天,過去了三十四個月,經歷了困頓難捱的痛苦,他終於迎來了值得紀念的一天。
方棲寧突然惦記起正事,晃了晃兩人交握的手掌。陸岸比他高很多,大約有七八公分的差距,微微偏過頭,問他:「怎麼了?」
明明已經快到十二點,樓層里的燈光還是很足,每隔幾戶明暗交錯,快走到電梯口,方棲寧才慢吞吞說出口:「love shuffle還是要繼續,你知道我……」
方棲寧頭腦發熱地和陸岸複合了,現下心裡又覺得對他不起,不可避免地頹喪起來。他的生活還是亂糟糟一片,就要和陸岸談一對一的感情,實在是十分不要臉。
電梯慢慢升上去,陸岸頓了頓,在方棲寧發旋上胡嚕了一把:「我知道。」
方棲寧悶聲道:「一開始我的確是奔著打破底線去的,比我想像的要難很多,看到范至清那張虛浮的臉也很讓我犯噁心,我一直和自己說,和這些人打交道,就看五個字,捨得一身剮。但那天你突然出現在我眼前……我是怎麼也下不了決心了。」
廊道里的燈管是觸控的,任方棲寧嗡嗡說一大堆話,也不會叫它亮起來。
陸岸在黑暗裡撈住他的一隻手,放到唇邊親了一下,聲音很低:「以後不用了,我會陪著你。」
酥麻的觸覺從手背開始蔓延,方棲寧很沒底氣地把其餘六人分析一通,講到鍾遙時噎了一下,陸岸哪裡不知道他是在喝乾醋,簡略地解釋道:「鍾遙依附孟明奕生存,但他並沒有完全喪失自我意志。」
方棲寧瞬時明了,沉默了一刻,腦子裡想的是陸岸的確如方齊瑞之前的短訊所說一般,藏得很妥帖。
陸岸摸了摸他的頭髮:「別瞎想,我也沒你想像中那麼神通廣大,等改天帶你去見我父母。」
他似乎能夠洞穿方棲寧的心事,方棲寧一驚,膽怯條件反射地先冒了出來,支支吾吾地嗯了一聲,把每個字都說得很輕:「他們會接受嗎?」
「他們都不是古板的人,」陸岸喉間溢出笑意,「關於這件事,我們有時間慢慢說,不用擔心。」
方棲寧還想再說些什麼,把時間多留住一會,在家門前攥著陸岸的衣擺,像個不願和男朋友分開的中學小女孩。
小區樓道里的監控是有夜視功能的,陸岸一點兒也不在意,他將方棲寧吃的死死,在背對著監控器的方向印下了一個晚安吻,輕輕鬆開黏人的男朋友,軟聲安撫他:「我回去了,小寧,明天見。」
他的車還在小區對面停著,方棲寧站在窗邊往下看,明知一眼看不到外邊的景象,還是固執地停留了幾分鐘。
按了幾個爛熟於心的數字,方棲寧推開房門,赫然發現謝喬正在沙發上盤腿坐著,房裡的另一個活物貓貓在和爬架鬥智鬥勇。電視屏幕上播放著最新一期的綜藝節目,他看得津津有味,臉上還掛著笑意。
謝喬拿起遙控器按了暫停,拍了拍身下的軟皮沙發,笑容不改,還添了一絲驚訝:「寶貝,你回來啦?」
方棲寧回到安全地帶,徑直往沙發上一撲,歪歪扭扭地倒在謝喬腿上。
謝喬調整了一下坐姿,讓他躺得更舒服些,笑嘻嘻地用手指刮過方棲寧微紅的臉頰,問道:「love shuffle找不到真愛,但是能讓破鏡重圓,是不是?」
方棲寧沒好氣地打開他的手,悶不吭聲地應下了他的說法。
小貓見他回來,找到了新的玩伴,啪噠啪噠地邁著腳步跑了過來,一躍跳上沙發,在方棲寧身上踩來踩去。
方棲寧偏過腦袋,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唔,半個多小時之前吧。」謝喬重新按開電視,用綜藝節目的歡聲笑語當作背景音樂。
方棲寧一骨碌坐起來,反應不及的貓貓從他小腹滾到一旁,圓溜溜的眼珠透著茫然,笨得簡直不像是貓科動物。方棲寧一邊笑,一邊摸著毛茸茸的頸子把小貓撈到懷裡。
「你這人也忒壞了,」謝喬抨擊他,「連小貓都欺負。」
方棲寧低頭親了一口貓貓,頭也不抬:「胡說八道,這是我兒子。」
謝喬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沉沉嘆了口氣,摸著貓耳朵說:「行吧,小侄子。」
屏幕里的主持人為了綜藝效果誇張地掐著嗓子說話,方棲寧無意瞄了一眼,說:「旁邊坐著的是堯哥吧。」
「是呀,他和我炫耀說他在這期節目裡特帥,」謝喬調低了一格音量,擱下遙控器,腦袋裡忽然跳出來件什麼事兒,說,「對了,光顧著和你亂聊了,我回來沒幾分鐘,有個送外賣的敲了門,問我是不是方先生。我給拿進來放廚房了,你點的外賣?」
「沒有啊……」方棲寧話音未落,忽地卡了殼,起身就往廚房走。
他在門外逗留了太久,本該冒著熱氣兒的糖芋苗已經褪溫,黏黏糊糊地結了一層湯皮,捧在手裡只剩最後一縷溫度。略微發硬的元宵黏結在一塊,方棲寧握著食盒裡捎帶的塑料勺,粗糙又簡陋,吃了一口,不怎麼甜。
方齊瑞是真心愛他,他想。
夜很深了,方棲寧抽出一根煙,插進嘴裡點上。這是一個追過他的女孩兒丟給他的,本地煙,藍色外殼,正中印著辟邪的圖案,據說很甜。抽屜里擺了一排各式各樣的煙盒,他像小孩識字一樣熟悉這些牌子,卻極少點上一根,連火機都是從謝喬那兒摸來的,家裡不備著這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