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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05:14 作者: 冷酷荔枝
風眼裡遍布著酒水的氣息,穿過層層疊疊的人群桌椅,方棲寧帶著陸岸在他的小隔間坐了下來。他習慣性拉上紗簾,挨著椅子才反應過來,和他一同擠在狹小空間裡的人不是謝喬,而是陸岸。
方棲寧先發制人:「Ryan今晚聊了很多,但刻意避開了一個問題。他只說自己從紐西蘭辭職回國,卻一個字也沒有提他的工作……為什麼?」
他直勾勾地盯著陸岸,相較之前,膽量大了不是一星半點兒。
陸岸身量修長,又穿了一件長風衣,更顯身材的優勢。他一開始就沒打算瞞著方棲寧,他和蕭栩並無別的關係,把Ryan找來幫忙也純粹是為了方棲寧。
蕭栩這一環是他最初忽視掉的,見到方棲寧對蕭栩格外上心,他才又重新查了一遍。陸岸得知原委後不禁默然,三年前警方的查驗結果一出,幾乎所有媒體都將矛頭指向已經身死的退隱影星,唯有南城晨報的一個小小記者堅持為她說話。
如果說這就是方棲寧的原因,那也無可厚非。
陸岸眼睛含笑看他,半天不出聲。方棲寧給他盯得直發毛,沒什麼力道地一拍桌子,嚷嚷著喊他的名字:「陸岸!」
「在呢。」他這回倒是痛快應下了。
方棲寧隱約感覺自己在瞎撲騰:「你怎麼不回答我的問題?」
光是看著方棲寧故作冷厲的神色就足夠讓他覺得有趣非常了,陸岸甚至沒笑,端著一張俊朗的臉正色道:「Ryan是我父親舊友的兒子,十年前移民,最近假期充沛,被我拉回國辦點小事,至於他的職業——
小寧,你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他一下捅破那張窗戶紙,方棲寧略微有些無所適從,沉默了一瞬,索性破罐子破摔:「對,但是我可以自己去找醫生……」
陸岸摩挲著指節,說:「你沒必要把我們分得這麼開,我也不會仗著做了一點小事就要求你做什麼,不是嗎?」
他耐著性子,巍然不動,好幾秒後,方棲寧讓步了。
「謝謝。」
他試過主動和陸岸分開,中間的幾年已經讓他嘗夠了其中滋味。今天陸岸卻和他說,你不必把我們分得這麼開。
事情發展到如今這一步,方棲寧腦袋再亂,也能抽絲剝繭找到錯漏之處。謝喬篤定的答覆並不能給他帶來多大的安慰,或許正如他所說,陸岸還沒有察覺到方棲寧心裡一直沒有消失殆盡的病症,但陸岸必定是知道了掩藏在時光里更多的秘密。
再心善的人也不會花心思去救治僅有幾面之緣的人,方棲寧願意拉蕭栩一把,為的是因果循環四個字。
那陸岸呢,他又是為了什麼。
方棲寧心亂如麻,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一張臉從耳根處開始泛紅。
桌上的手機嗡鳴了一聲,兩人不約而同想起上次的烏龍,相視一眼又迅速別開。方棲寧確認是自己的手機才夠了過來,看見那一串毫無規律可言的號碼時,費了好大的勁才抑制住不去瞄陸岸的神情。
那是一種近似於小孩兒在父母面前撒謊的惶恐不安,他很怕陸岸從別處得知自己不曾多提的家庭,更令他恐懼的是陸岸多半已經知道了。
一個白手起家的商人父親,一個年少成名的影星母親,子承父業的哥哥,以及吃喝玩樂的方棲寧。哥哥從小被狗仔追得不得安寧,父母吸取了教訓,在母親懷他時就搬去了國外的不知名小島,安安穩穩誕育下第二個小孩,將方棲寧保護得極好,除了極少數可信的親友,甚至無人知曉方家添了個二公子。
這本是再正常不過的家庭組成,不同於其他二代的肆意張揚,方棲寧極為享受來自父母兄長的保護與寵愛,在陸岸交往時也很少提及自己稍顯特殊的家庭。這是刻在他骨子裡的習慣,並非刻意隱瞞。
方棲寧以為這輩子不會再有和陸岸相處的機會,也做好了就此沉淪的準備,陸岸像一份層層疊疊包裝好的禮物,他對著精緻柔順的緞帶就已經足夠喜歡,一層一層剝開封皮不僅不會疲倦,情感反而愈發強烈。
毫無預兆的訊息內容很短,滿打滿算只有寥寥三個字,寫著,上鉤了。
上帝總是好作弄人,輕而易舉就能將一個人的性格改換。方齊瑞十六歲的暑假就進了爸爸的子公司做事,用髮膠固定住軟軟的額發,一身黑穿得老氣橫秋,忙到晚上司機來接時總是要改道去另一條街的餐廳,打包捧上一碗糖芋苗回家,故作嫌棄地放到方棲寧房間桌上。
方棲寧那會兒才十三歲,矮矮小小的一隻,身高不過一米六五,站在哥哥旁邊是個實打實的小孩子。桌上的糖芋苗揭掉了餐廳的包裝,改換成熟悉的小碗,方棲寧吃了一口,嘗出了味兒,蹦蹦跳跳地和家裡的媽子說話:「阿嬤,是我哥回來過了嗎?」
媽子得了大少的指令,緘口不言,方棲寧撇撇嘴,又回到自己的房間去,哼哧哼哧握著小勺子,自顧自地腹誹方齊瑞。
方棲寧是很清楚他這個哥哥的脾性的,萬事握在手裡才能放心,弟弟是小孩兒,長到二十多歲也還是小孩,他做什麼不必和弟弟報備,替方棲寧包辦所有就好。
母親說方齊瑞的性子太冷硬,軟一軟就好了,他也是媽媽的小孩,不必活成一個堅硬的大人。方齊瑞彼時正在籌劃一場大冒險,他聽不進去的,依舊我行我素,暗地裡做著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