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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05:14 作者: 冷酷荔枝
陸岸並不如他所想,劍走偏鋒道:「你這兩年多都在做什麼?」
……說起來是很簡單的答案,因為方棲寧幾乎什麼都沒做。他被哥哥的助理押上飛機,輾轉落地後關在一座獨棟的兩層小樓里,哥哥的聲音在越洋電話里聽得不太分明,每一個字都打在方棲寧神經里。
不需要別人看管,他自願自覺地將自己禁錮在房間裡,一個和藹的中年婦人按時給他送餐,方棲寧還記得要講禮貌,微笑著接過食盒,關上門後將飯菜悉數倒進垃圾桶。不知過去了幾天後,他終於體力不支,婦人拿著備用鑰匙打開房門,捂著嘴尖叫出聲。她立即撥給她的僱主,嘰里哇啦說了一通,盯方棲寧更緊。
方棲寧閉著眼睛躺在床上,他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昏過去的,他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驚叫聲穿過他的雙耳,喉結微微聳動,吵得他咳嗽了幾聲,不得不重新面對現實。他勉強吃了兩口飯,轉身就吐了出來,家庭醫生提著醫療箱匆匆趕來,替他扎了一針營養劑。兄長沉默許久,大手一揮,准許網線接入,他終於接觸到外界的一角。
鋪天蓋地的媒體報導著一周前的文娛界新聞,熱度只增不減,惋惜與猜測齊飛,惡意在討論中盡顯。方棲寧看到一則標題,驟然睜大眼睛,手指幾乎握不住機身,他的喉音在抖:「哥,他們怎麼能這樣胡亂報導……」
方齊瑞手裡的筆尖在紙張背面劃出一道長長的痕跡,辦公室里的座機響個不停,秘書盡職盡責地替他排憂解難,而他正面無表情地與幼弟通話,語氣平緩:「好好吃飯,別讓我和爸爸擔心。」
方棲寧怒道:「方齊瑞!你現在管我……」
「小二,」方齊瑞蓋上晶黑的筆帽,打斷他的話頭,「聽我的話。你知道哥哥愛你,照顧好自己比什麼都重要,聽見了嗎?」
他說完就掛斷了電話,深吸一口氣,繼續處理手頭上的文件。座機的鳴音一直一直在響,方齊瑞雙臂撐在桌上,十指相扣的部位抵住額頭,閉上了雙眼。
方棲寧聽著聽筒里傳來的忙音,踉踉蹌蹌,摔倒在地。
四個月後,國內榜上有名的富豪方泓以非法經營罪、破壞金融管理秩序罪等數罪併罰,鋃鐺入獄,泓漸集團掌舵人轟然倒塌,高層迎來新一輪換血。
空曠了四個月余的兩層小樓迎來了一個新客,方棲寧木然打開大門,見到了他骨血相親的哥哥,方齊瑞。
之後是漫長的兩年時間,方棲寧切身體會到一夜長大,世界上沒有neverland,彼得潘飛離永無島,再無居所。
「我在英國住了兩年,學了很多東西,我現在會調酒,會做菜……有機會我做給你吃。」
方棲寧頓了很久,轉換一種形式,將暗無天日的兩年講得稍微不那麼慘澹,也算說了實話,沒有騙陸岸。
陸岸低低笑了一聲,說:「好啊,那我等著你的『有機會』。」
提問方輪到方棲寧,他將額頭抵在陸岸胸前,「你為什麼要參加這個遊戲?」
方棲寧認輸認得很徹底,他必須承認,在陸岸面前,他還是那個藏不住話的小孩。他迫切地需要一個答案,即便是用來哄騙他的也沒關係。
陸岸笑意更濃:「是你想聽的理由。」
方棲寧不接受這種敷衍的答覆,直起身,認真地揪著陸岸的衣領:「你不能耍賴的,不然我就不玩了。」
這是小孩才會拿來威脅人的話,你不聽我的我就不和你玩了。陸岸卻意外地受用,他好久沒有看到這樣鮮活的方棲寧,心裡一陣熨帖,正色道:「當然是為了把我的小朋友帶回家。」
「他是最乖的小孩,就是偶爾會蠢兮兮的。最大的優點是赤誠,我被他傳染了,所以也要直白地告訴他,陸岸心裡和身邊一直只有這麼一個人,容不下其他人了。」
方棲寧低著頭,半晌說不出話來,好在陸岸沒有給他壓力,轉而道:「是不是輪到我問了?」
方棲寧如釋重負地點點頭。
他們之間隔著一寸的距離,向前一步就能接觸到對方的皮膚,而兩人不約而同地當起了紳士,恪守標準,誰也沒有再動一動。
方棲寧身上殘存著沐浴液的氣息,他還保留著之前的習慣,當視覺在黑夜裡被蒙蔽時,其他感官被襯托得明顯起來,一股牛奶味瀰漫在兩人中間。
陸岸說:「以後我可以繼續和你見面嗎?」
「嗯?」方棲寧愣了一下,「當然啊,貓貓在我這裡,你是他的主人啊。」
陸岸糾正他:「你也是。」
方棲寧鼓鼓臉,不和他扯皮這點小事,倏然反應過來:「這就是你的問題?」
「是啊,」陸岸說,「你還剩最後一個哦。」
三十秒不到的對話,擊鼓傳花又落到方棲寧手上。他一時間想不到要問什麼,最想問的兩個問題都已經得到了解答,陸岸手段高明,妥帖地安撫了他洶湧不定的心臟。
想了好久,方棲寧乾巴巴道:「我想不到了,先欠著,你問我吧。」
陸岸沒忍住笑了一下:「好,你想到了隨時都能問我。」
放在床頭柜上的純淨水漸漸離了冰箱的保護,表皮上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水汽,過了好一會才凝結成一小攤水,淌在柜子上,無聲無息地墜於地毯。
方棲寧聽見他說:「最後一個問題,我現在可不可以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