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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05:14 作者: 冷酷荔枝
    他正低垂著眼睫,手裡握著的酒瓶傾斜出一個合理的角度,澆過他左手的掌心。謝喬見方棲寧來了,不好用濕漉漉的手去抱他,只好說:「寶貝回來了。」他起身去隔壁的洗手台,擦乾淨手之後才回到座椅上。

    我這幾天晚上大概不會在店裡過夜了,方棲寧說。

    謝喬十分坦然地消化掉他的話,嘆了口氣:「這才第一個星期,就讓你難受成這樣。你怎麼和阿堯一樣,就喜歡做為難自己的事。」

    阿堯是他另一個朋友,是個比鍾遙紅了不止許多倍的大明星,忙裡偷閒和謝喬一同來過風眼兩三回。托家裡的福,方棲寧見過的藝人挺多,脾氣這樣好的卻不多。

    方棲寧搖搖頭,不再說話。

    他今天滴酒未沾,謝喬倒是喝了挺多,還是開著車來的。方棲寧從他手裡接過車鑰匙,握著方向盤頓了一瞬,隨後駛向謝喬的房子。

    謝喬和他一樣是獨居,房子面積不大,還不到一百平。方棲寧把鑰匙擱在懸棺的鞋柜上,任勞任怨把風衣掛上衣架,謝喬半醉不醉,彎著眼睛看他:「寶貝,你好人|妻啊。」

    方棲寧作勢拍了他一下,不搭理醉鬼。

    謝喬平躺在主臥的大床上,他喝酒不怎麼上臉,光看臉色還算正常,只是方棲寧清楚他喝了多少,心裡有數得很。

    謝喬是個半吊子畫家,牽著方棲寧的手指,絮絮叨叨地說,這房子是他十六歲搬出來住的,那時候還有精力親歷親為,牆上的彩繪都是他的手筆,以後換房子的時候大約不會再這樣了,要全權交給設計師。

    方棲寧第一次來他家就被滿屋子的牆繪驚到了,之後多看幾次才漸漸平息心情。

    窗台擺了一盆風信子,方棲寧見證了它從盛開到衰敗,此刻又重新長出了嫩芽。他始終覺得風信子這樣雅致的花,和謝喬很不般配。

    謝喬仿佛聽見了他的腹誹,翻了個身,露出後腰上大片赤紅的紋身。一般很少有人去做顏色這麼艷麗的圖案,而謝喬腰上的赤鳥蜿蜒向下,尖銳的喙停在尾椎,振翅欲飛,熱烈又駭人。

    方棲寧摸過一次,在謝喬的准許下,微微凸起的紋路搔刮著他的手心。他記得當時他問謝喬,紋的時候疼不疼。謝喬說,我喜歡。

    「寶貝,」謝喬聲音很輕,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對他說,「你陪陪我吧,我今天不想一個人。」

    方棲寧替他掖好被角,答應他:「好。」

    他很怕回去,更怕一覺睡醒,第二天就要看到信誓旦旦會搬過來的陸岸。方棲寧伏下|身,將臉埋到被子裡,肆意地趴在床邊,還不如窗台的風信子充滿生機。

    另一種意義上,並不只是他在陪伴謝喬。興許是身邊有人的緣故,古怪的夢罕見地沒有來叨擾他,讓他得以用一種頹唐的姿勢度過了半夢半醒的一夜。

    謝喬醒的比他早,方棲寧睜眼時,這套房的主人早已醒來,正坐在飄窗上望隔岸的天光。謝喬翻箱倒櫃從抽屜里找出嶄新的毛巾遞給他,方棲寧洗漱一新,一抬膝,也坐上了飄窗。

    早晨的霧悄悄散去,謝喬打了個哈欠:「早啊,寶貝。」

    「不早了。」方棲寧低頭看那盆風信子,抽空和他說。

    謝喬隨意搭了一條胳膊在他肩上,說:「逃避有用,但還是得面對,是不是。」

    方棲寧扭頭看他,謝喬笑眯眯地說:「我在說我自己,這幾天多半還要去和傻|逼爭長短。」

    「……」方棲寧不予置評,從角落的衣架上取下外套,不知道是在說給誰聽:「不是今天也會是明天,我走了,喬兒。」

    「謝謝。」謝喬從身後給了他一個擁抱,喉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方棲寧微微翹起唇角,朝他揮了揮手,走了出去。

    樓下的早點攤夫妻正準備收攤回家,周一早上,街旁行人並不多,有閒散的小姑娘手挽手走在路上,一年四季的天氣都可以吃著冰淇淋。

    方棲寧仰起臉看了看天空,揚手招了輛計程車,報了住處的地址便不再開口。

    第9章 ROUND2-2

    小區里該上班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門衛曉得他不是正經上班族,但也極少在早上十點鐘見到他,頗為驚奇地和他打招呼:「早啊,方先生!」

    方棲寧微笑回他:「早。」

    門衛想起什麼,在崗亭里喊他:「方先生,之前有個人說是來找你的,我看他穿得挺齊整,登記之後就放他進去了。」

    「……是多久之前?」

    「我看看現在幾點了,哎,都十點半了,那人來得挺早的,估計那會兒是八點多。」

    方棲寧抿唇:「好,謝謝,我知道了。」

    小區門口到樓道的距離只需要三分鐘,方棲寧走到電梯前,卻遲遲不敢按下按鈕。他右手攥成拳,拇指緩慢地摩挲著食指關節,最終鬆開,按開了電梯門。

    幾秒鐘之後,電梯升上十二樓,方棲寧與電梯門一同睜開雙目,邁出最艱難的第一步。

    行李箱連著拉杆靠在防盜門旁邊的牆壁,陸岸聞聲側過臉望過來,恰好對上了方棲寧黑亮的眼睛。

    方棲寧這才看見他懷裡還抱了一隻貓。

    陸岸不覺等了很久,十分平和地抱著貓走過來,語含期冀地問他:「小寧,你還記得它嗎?」

    怎麼會不記得,方棲寧的出國毫無徵兆,之前一天他還和陸岸說好下周帶貓貓去打疫苗。當年的貓貓才一個多月大,是陸岸朋友家的銀漸層生的幼貓,抱回家才一星期,方棲寧還沒有想好要給貓貓起什麼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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