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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03:46 作者: 謹鳶
「沒呢,一會回去再用。」
許鶴寧穩步過去,從大紅落地罩後露出身形,一抬眸,就見到眼底有烏青的母親面上帶笑望著自己。
因為那抹烏青,他險些沒能壓住猜測到真實身世的憤怒。
「娘昨夜沒歇好?」
一句話就從喉嚨里沖了出來。
許母面上如常,慈愛地笑著:「昨兒卿卿喝了些果子酒就醉了,睡下沒多久就跑我這來,纏著我給講故事……還沒見過她這麼纏人的時候。」
母親沒有漏洞的話讓許鶴寧瞬間拉回了理智,脊背繃得筆直,站在母親面前淡淡笑著:「兒子還不知她不能飲酒,鬧著娘了吧。」
「不鬧人,又嬌又可愛……我這是修了什麼福氣,白撿一姑娘。」
許母抿著唇笑,眼裡都寫著高興。
「這話要亂套的。」許鶴寧蹦出一句,惹得許母呸他一口,「一個兒媳,半個女兒,你瞎抓什麼話柄!」
罵過兒子的不正經後,許母眉眼彎彎,神色再歡喜不過。
許鶴寧靜靜看著,滿腔的怒意就帶了苦澀。
前兒母親還在這兒帶著憂慮說想念嘉興,她當時說是身體連累他這兒子。他當時還在想是母親自責,因為給她尋求太醫醫治他接受招安,但現在一想,其實是因為皇帝吧。
他母親又是什麼時候知道皇帝是他生父的?
在她勸自己把許恆牌位放祠堂的時候肯定還是不知的。
而且他母親足不出戶,哪裡有機會見到皇帝,唯有在……宮中中秋宴那一回。
當時皇帝離席了,之後他就被派到西北,察覺到了自己身世有問題,再遇到劉富……柒兒說府里有異樣也是在那段時間。
母親那時所謂的夢魘之言,是對皇帝說的吧。
逼迫、高抬貴手,母親是不願意皇帝認回他?
「怎麼說你一句還出神了。」許母溫婉的聲音響起。
許鶴寧回神才發現母親不知何時站起身,來到他跟前,抬手理了理他被風吹亂的襟口,隨口就抱怨似道:「那麼大的人了,怎麼還不知道注意,總不能再皮樹上去了吧,瞧把這袍子弄得髒一片。」
他小時候跟人打架了,一身狼狽,就先往樹上爬再沾一身泥,好遮蓋。
那時他母親即便看穿,也還是給他理理衣服,抱怨他總愛調皮。
許鶴寧眉眼就浮現著笑意,微微彎腰,半真半假說:「是吃醋了,心裡難受呢。」
許母可許久沒見他這樣了,賴皮又像個孩子一樣撒嬌,抬手就點他腦門:「丟人不丟人,還男兒大丈夫呢。」說罷,自己先笑開來。
母親指尖的暖意仿佛能傳遞到他心湖,方才壓抑著的那些忿怨隨著那一點在粉碎。
是啊,最難過的其實他母親。一個柔弱的女子扛起了他全然不知的壓力,拒絕了皇帝的相認,只想讓他遠離那皇宮是非地。
許鶴寧真切地笑,腦袋還誇張地隨著母親手指晃了晃:「兒子就這點出息,只能給您丟人了。」
「瞎說,我兒是最好的。」
嫌棄的是她,如今護短的也是她。
許鶴寧忽然就覺得沒有什麼好怨的,有那功夫生氣,不如好好想想如何讓帝王遠離他們母子。
「娘,劉家那邊事情有變。你那黑心肝的大哥錯手殺人,如今鬧得沸沸揚揚,連帶二房都被抓進去了。」他簡單把今兒鬧大的事說來,發現母親只是微微一閃神,繼續道,「後續的事,兒子會去料理,不會輕易就被拖累,就是先跟您說一聲。」
「你二舅舅也被牽連在內?」許母愣了下,昨夜皇帝沒提到。
「對。人在刑部,兒子也沒辦法去打探過多,不知內里情況怎麼樣。娘這邊有什麼想法,可以跟兒子說。」
她二哥……許母猶豫著陷入沉思,說到底,當年的事與她二哥沒有關係。
「要是刑部查實,自然是按律法處置,娘不會讓你去為難。但如若你二舅舅真是被牽連,你要是方便,那就打聽打聽罷。」
許母嘆息一聲。
許鶴寧點頭:「母親的意思,兒子明白了,若二舅舅是個好的,兒子能幫自當幫一幫。」
說過這事,他就告退離開。
許母坐回炕上,卻是覺得兒子最後一句話若有所指,定定地入神,不知是在想什麼。
正院裡,雲卿卿窩炕上跟翠芽和李媽媽學打絡子。
還有兩日就到臘八了,她想著給親近的各處送臘八粥時,順帶給長輩帶幾根絡子過去,是個心意。
許鶴寧回屋,就見到她盤著腿,低頭認真繞這手裡的彩線。瑩白如玉的指尖纏著線,根根纖長細膩,十分的好看,那隻雪白的兔子就窩在她裙面上打瞌睡。
翠芽和李媽媽起身見禮,他直接擠著她坐,害得她分心,纏錯了一處:「都怪你……」
雲卿卿抬頭,朝他皺鼻子。
他手就從她背後繞過,半抱著她抓住她手:「我弄壞的,給你解了。」
說著還真的手指靈活,帶著她的手把結給解開了。
然後他抬頭看翠芽手中的動作,在雲卿卿還發愣中又抓著她手纏了幾下:「你看是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