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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03:46 作者: 謹鳶
雲卿卿在馬車裡偷偷看著,心裡十分不好受,是說不出的悲涼。
她出門看見的美好風景下,還有許多她不知的水深火熱。
許鶴寧坐在她身邊,見她面帶愁容,平素總是明亮的杏眼都沒了神采,伸手去掰過她的臉。
「看得難受就不要看了。」他聲音低沉,比平時都顯得壓抑。
似乎同樣受到事件影響。
「你以前在嘉興也遇到過這些事情嗎?」雲卿卿對上他的視線,想起他在事發前的部署。
許鶴寧沉默片刻,淡淡笑了一下,在她臉頰親了口,鬆開她靠著車壁。
「南邊經常發洪水,流民年年都有,是經常遇到這種暴亂。看得多了,其實也就看淡了,你說這些事情能怪誰?天災,你怪老天爺沒有用處,人禍,你說官府不作為也不盡然。雖然很多狗官讓人可恨,可他們不讓流民入城不全出於自私,流民入城的結果很可能就是今日的禍亂,牽連無辜的百姓。」
「所以誰也怪不上,都是局勢造就。我改變不了什麼,面對這樣的形勢,唯獨是自保,我也是個自私的人。」
說到最後,許鶴寧自嘲笑笑。
「並不是你說的那樣。」雲卿卿突然拔高了聲音,「你要是完全自私,你根本不必要跟著太子出去,也不會暗中布防,直接告訴太子不是更便宜?」
「但你沒有告訴太子,而是讓太子親身經歷這樣一場。」
她去握住他的手,望向隨著跑動晃動的帘子,在照進來的光束明明暗暗中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太子心繫百姓,想要解決流民的事,他是想為百姓做實事,但並不知道自己處理的方式有問題。太子全憑著一股衝勁做事,反倒把事情激化,流民積累了怨氣才會爆發。」
「但太子不知道的,可你知道。你暗中做下布防,並不完全是為了自保。你想讓太子看看最真實的一面,紙上談兵是不可取的,唯獨經歷才能讓人成長,你何嘗不是為了讓太子耳目清明?」
「看到事情真相,才能尋根尋源,才有真正解決事情的辦法,這又何嘗不是為那些流民謀福祉?」
她思路清晰,樣樣說下來語氣鏗鏘,許鶴寧詫異看向她,她朝他嫣然一笑。
「許鶴寧,你為何總是妄自菲薄?總有人懂你的,如果太子是明事理的人,他肯定也懂,就跟我一樣,會懂得你的用心。」
她笑著的樣子甜美,一雙凝視他的雙眼有光從瞳孔深處迸射,像暗夜來臨前的啟明星,照亮了一切。
許鶴寧聽到自己心臟重重跳動了一下,然後又一下,每一下跳動都比先前劇烈,體內每一滴血液亦為她而沸騰。
「呀……」
雲卿卿突然就被他擁入懷裡,低呼一聲。
他抱緊她,仿佛是擁有了最珍貴的寶藏,一刻都不願意放開,亦激動得許久都不能發一言。
原來,他在她心目是這樣的嗎?
「雲卿卿,你嘴上肯定抹蜜了。」良久後,許鶴寧啞聲說了句。
雲卿卿就低低的笑:「你個臭不正經的別想趁機親我,一身汗臭味。」
許鶴寧一愣,抱著她笑得不能自已。
「那等我洗乾淨了再親,肯定讓你覺得香香的,意猶未盡。」
胸口就被她用拳頭砸了一下。
這個人嘴真討厭,怎麼都得占點便宜!
待兩人回到縣衙後院,太子已經在讓錦衣衛審縣令,就在那小方的庭院中,自然是用了刑,空氣里都飄著血腥味。
許鶴寧見到這樣的場景,嘴角一撇,對太子是不滿的。一手捂住雲卿卿的眼把人送回屋,讓翠芽給她找棉花堵住耳朵,這才回到外頭。
太子見他回來就冷著臉,知道自己在庭院審理礙他眼了,是氣極忘記還有個雲家的小丫頭,不該讓姑娘家看到這樣血腥的場面。
「把人先帶到牢里吧,讓他把供詞寫出來。」
太子到底還是收斂了脾氣,當給許鶴寧一個面子,讓人把縣令拖下去。
其實基本審得差不多,牽扯的官員亦叫太子開了眼界。
太子轉身回屋,陸大人亦步亦趨,許鶴寧猶豫片刻,還是跟了上去。
「孤是低估了一個小小知縣的膽量。」太子坐下後,神色陰沉,停頓片刻看向許鶴寧,「多得肅遠侯有布置,還先斬殺了流民首領,才得以快速平息。是孤先前沒有思慮周全,只想著逼官府開倉,忘記人心難揣測,還讓城裡的百姓受牽連。」
許鶴寧見太子坦然承認過錯,抿抿唇說:「殿下言重,臣只是盡本職。」
陸大人眼底有著笑意,附和太子道:「肅遠侯確實功不可沒。如今知縣已經招供出被拉去當苦勞的流民所在,我準備讓錦衣衛去把人都救出來,但安置還是大問題,不知肅遠侯有什麼好法子?」
從許鶴寧的表現,陸大人自知自己也小看這個水寇的青年了。他來自民間,應當更能明白要如何撫民。
「殿下既然想要安頓流民,也不是不行,就是需要朝堂施壓。」許鶴寧確實有想法,遲疑片刻緩緩道來,「既然那些商人已經用流民去做農活,那就讓商人先把勞作的酬勞付了,讓人見證全部交到流民手上。朝廷給流民入戶當地戶籍,派當地駐兵和流民一起開荒建立新的村子,為了避免流民大量湧入,朝廷按地方賦稅收入來分派增加的人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