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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52:39 作者: 伊人睽睽
她停頓一下,目光微爍,神色有些複雜:「想必大師也聽說了。張也寧重傷了永秋君,逼得永秋君不得不閉關療傷,才給了我們喘息時間。但是仙人不死不滅是個很大問題……永秋君恢復過來後,必然饒不過我,我們得抓緊這段時間才是。」
她沉思道:「所以我才請阿羅大師相助,打開『三千念』。我不瞞大師,外界只知張也寧在重傷永秋君後也受重傷,也要休養。但事實上,他是直接燃燒一半道元去試探永秋君的……不然永秋君修行萬年,實在很難對付。
「如今張也寧道元皆衰,昏迷不醒。也許他休養上幾百年也能慢慢恢復,但我等不了幾百年。我想開啟三天,向別的『他』,為他借一些道元,讓他醒來。」
燈燭火閃一重,如流火拂過屏風,林濤起火。燈燭火光後,阿羅大師沉默。
姜采傾身,手肘撐在案木上,聲音微厲微急:「大師,您是欠我一個恩情的。」
阿羅大師垂目,緩聲:「姜姑娘,並非貧僧不肯幫你。只是他是墮仙……」
姜采淡聲:「您不會覺得永秋君是真仙吧?」
阿羅大師:「雖未知全貌,但大約能猜到永秋君必然有所隱瞞,有所禍世。這世間,對付一個永秋君已經艱難,若是再讓另一個墮仙醒來……」
姜采道:「有我在。」
阿羅:「姑娘修為不如他……」
姜采淡漠:「境界碾壓,我不否認。但是張也寧和我有神魂之契,我對付不了旁的墮仙,拿捏他卻是可以的。他若禍世,我必囚仙。阿羅大師不信我的能力嗎?」
阿羅沉靜片刻,端詳著這位姑娘的眉目。
這位姑娘眉目清雅端正,即使墮魔,只要她不露痕跡,外人也很難覺得她是邪魔。以身侍魔者,未必她是唯一的;但以身侍魔後還能活到現在,還能境界不跌落,還能繼續渡劫的……姜采定是古往今來少有的那類人。
此女心性之堅,道心之穩,神佛妖魔皆要為她讓路。
她若說她能牽制一個墮仙,阿羅是願意信的。
阿羅沉吟惋惜:「重明君亦是和姑娘一樣,是世間少有的人才。當日我們便說他心魔叢生,很難成真仙。而今我們看到了……即使大道堅定,即使道心穩極,強行催動機緣,但無法消去自己心中心魔,便只能成墮仙。貧僧並非質疑姑娘,只是給姑娘一個猜測。也許重明君,自己並不願醒來。」
姜采長眉在剎那間跳了一下,她沉靜萬分,並未說話。
阿羅便繼續說下去:「墮仙終究是心魔難消的產物。也許張道友成仙時,就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麼了。他燃燒一半道元阻攔永秋君,也許是情非得已,也許是他刻意為之。他心甘情願就此沉睡數百年,不願清醒禍世。
「如此,姜姑娘還執意要他醒來嗎?」
姜采淡漠:「自然。」
阿羅皺一下眉,有些驚訝地看姜采一眼。在他認知中,這位姑娘不應是強人所難、強迫他人的人。
姜采短促地笑一聲,笑中有些嘲弄譏誚,尖銳若雪。
她手指曲起,在案木上敲兩下,阿羅這般不識情趣的木訥和尚,都從她的眉目中看出幾多煩躁之意。姜采抬目,目光微銳:
「我不怕告訴大師。他確實不願醒來。不只因他對自己的不信任,還因他對我的不信任。
「成仙即斷情。他斬落神海中情時,親口說了『不悔』。不悔就是不悔,他既不後悔,情就不會再生。他成為墮仙后睜開眼那一瞬,他就徹底斷情了。
「斷情卻不是失憶。他無法面對我,乾脆選擇沉睡。」
姜采咬牙切齒:「這般縮頭烏龜的行徑,我豈能容他?何況他難道要我一個人對付永秋君嗎?我不需要助力嗎?他難道巴不得他醒來後,我就成仙忘情,或者乾脆成大魔尊和他仙魔之隔乾脆算了?
「張也寧,一貫想的好。可惜他修的是『無為』,我修的卻是『我執』。我們劍修看上的男人,發過誓定過契的男人,他想逃,也得看我手中的劍放不放過!
「我再護生,也不至於連調.教男人的時間都忙得沒有了。我再一堆事務纏身,也必要拉著他和我一起……他少做夢享清福了。」
姜采說到生氣處,重重一拍桌子,整個屋子被她的氣息弄得一顫,器具被驚得飛起。阿羅大師迅速一道發訣打出,平息屋中氣息。顯然,這位女修在和永秋君一戰後,修為又高了。
阿羅大師嘆:「有情皆孽啊。」
——惹上這麼能打的女郎,張道友看來是擺脫不了了。
姜采平靜下來,重新溫和典雅,不複方才發狠時的凶煞。她溫柔淡然,俯首行禮:
「請大師助我。」
阿羅大師勸:「只有長陽觀的『積年四荒鏡』能開啟『三千念』……」
姜采笑,目中幾分狡黠。她偏臉,慢悠悠:「大師這般威望,也許能借到鏡子?若是他們不肯借……唔,永秋君不是閉關療傷去了嗎?長陽觀有人是阿羅大師的對手嗎?盜個鏡子而已,不難吧?」
她誠心實意:「我可以提供長陽觀的地形圖,可以提供闖迷霧林的經驗。」
阿羅大師愕然,然後失笑。
他道:「貧僧還以為,姑娘要自己盜鏡。」
姜采立時虛弱地靠著案板,捂臉嘆息:「我如今日日受體內魔疫困擾,還有衰運相伴,實在有心無力啊。何況大師欠我恩,總要償還。趁早還了情,大師也安心些,不用日夜擔心被我敲竹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