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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1:52:39 作者: 伊人睽睽
他依然是迷茫的,不解的。可他因這凡間女子的愛而難受,痛苦,掙扎,糾結。他本不該為她停留,可他腦海中一遍遍想起她新婚那日,膽小的她彎臂要抱他。
所有人都知道他在騙她,她還想抱他。
無歌非常費解。他對女子的認知,要麼是芳來島女修們那樣的用男子練功的人,要麼是姜采、魔子於說這種強勢至極的女子。他也許真的不懂什麼情什麼愛,但他被姜采煉化入體後,他很多仇恨都被姜采刻意壓下,反而是昔日和如芳的些許感情,浮現了出來。
姜采能壓下他的魔性煞氣,卻壓不住他沒有戾氣的那一面。無歌也才知道,原來如芳對他,不是那麼無足輕重。
……那麼,他執著於見如芳最後一面,是為了什麼呢?
他的心告訴他他想再見她一面,他的心卻不告訴他為什麼。這個答案,也許要過幾百年、幾千年,無歌才能想清楚。但是,如芳一個凡塵女子,她連百年都等不到。
而無歌有預感,他若真的想明白這個答案……也許真的到了他該消失的時候。
他的誕生本就因神魔皆棄,戾氣無解。一旦戾氣化解,便是他的消亡。
無歌問如芳,眸中如刃一般鋒銳無比,扎向她心頭:「你真的愛我?無怨無悔?哪怕我把你害到這個地步?」
如芳便再一次想到那一個月的光影。她心間浮起隱秘的快樂,無論如何,她記得他給予她的一個月歡愉。
如芳閉目,豁出去一般:「我愛你,無怨無悔……啊!」
下一刻,孟極跳躍而起,貼向她唇。如芳睜大眼,看到華光閃爍,小貓身體外,幻化出了一個少年虛幻的形象。少年並未閉眼,眼睛依然幽黑如深淵,平靜冷漠地吻住她的唇。
月下清霜飛揚,少年烏黑長髮拂過她的臉。他分明是虛幻的靈體,但她依然感受到他的溫度。
如芳手指顫抖,她顫巍巍地想伸手,卻從他的身體中穿過去,碰觸不到他。
氣息相貼時,一重法術順著交纏的氣息湧入如芳體內。
無歌眉心亮起,威儀浩瀚之聲來自言靈術:
「我以世間第一個誕生的魔疫之名,允你千年壽數,贈你修行之靈。此誓立成,天地垂眷,誓起——」
如芳瞪大眼,龐大無比的力量瘋狂地湧入她體內。她弄不懂這些是什麼,但她隱約知道,大約和修行有關。
伴隨著的,是無歌一點點蒼白下去的臉、一點點衰弱的氣息。他冷冷地看著她,冷冷地親吻她。如芳承受不住這般力量,暈倒過去……氣息混亂要吞併二人時,頭頂月光徐徐灑落,撫平那亂起的力量。
孟極跌落在地,哇地吐出一灘血。
無歌用了一半生機,和天道做交易。結束之後,他的氣息若有若無,隱約有消失之感。但他知道自己暫時還不會消失……他的戾氣、煞氣不消,哪怕再虛弱,也不會死。
天道至公,給他永生不死的權利,也帶走了他的所有歡愉。
月光下,一女子羸弱地暈倒在地,被蒼白明月罩身。雪白小獸在她身邊徘徊兩圈,轉身毫不留情地離開——
他依然不懂這種感情。
但是他給如芳千年壽命……千年之後,他希望自己能夠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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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捲雲舒,烏雲自遠而來。平原空曠遼闊,萬里捕風。
張也寧與姜采坐於長長一線天般的筆直懸崖前,上身相靠挨坐崖邊,下身懸足,如雲衣袍被崖前烈風吹得鼓起。
長風迷人眼。
二人平靜地等著最後時刻的到來。
遠處天邊雷光電閃,重重光華在雲間閃爍,凡人看作是日常氣象,二人則看出是修士和魔修之間的鬥法。魔族本主吞噬,作惡,這天地間的秩序,無論如何,都不應讓魔域主導。
也許四大門派不一定多好,但魔域主導,只會更惡。
姜采忽然身子顫一下,側過臉,忍住神識中的痛,又漸漸的,眉目舒展開。張也寧將一道清心咒刷在她身上,分明沒用,她卻依然微笑:
「多謝。」
張也寧道:「無歌回來了?」
姜采含笑:「嗯。」
張也寧淡聲:「你已經傷勢這麼重,還要分出神識讓他去見如芳。偏偏你口上說你不會讓他們再見。一個時辰的時間,於你完全是浪費靈力,對你全無好處。姜采,你真是喜歡做惡人。」
姜采擺手:「哎呀,我只是怕我撐不住一個時辰,才跟如芳說不讓見的……我也不是沒有好處啊,我有感覺,體內魔疫已經渡化了一些,我修為隱隱有提升,神識也不那麼痛了。」
張也寧自然不信她這種安慰人的鬼話。
他沉鬱無比地坐於她身畔,面色冷白,看著平靜,實際上像是在默默生悶氣。
姜采現在已經自覺很了解他了,從他這波瀾不驚的面上,她竟然看出了些許可愛。
她彎眸,用肩膀蹭一下他的肩。他沒有理會,姜采就好言好語:「怎麼好端端的,又在生氣了?你不是也相助了麼?月亮高懸,你也幫那兩個孩子穩住氣息,不讓他們爆體而亡了啊。」
張也寧嘲諷:「壽數五千年的孩子。」
姜采笑:「魔疫無歌嘛。總是有點偏執不懂事的。你是得道高人,是要成仙的仙人,就不要和他計較了。」
張也寧不吭氣。